足迹
碧波万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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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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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於,景曦渺走到案边,将奏折全部展开铺在案上,手指在奏折上划过似乎在数什麽。

程旭良不知道皇上在做什麽,只是想起一件事,“皇上,刚出了假造奏折案,这两份奏折臣不敢保证真假。”

景曦渺无意识似的点点头,隔了一下才说,“这份是真的。朕知道檀心善於模仿他人笔迹,吴鸣宇又身居要地,所以朕让他无论写什麽,在朕指定的位置上都要写上朕指定的字,全句又要通顺不能使人看出来。可惜朕没想到有人连太尉的奏折都有本事劫走,所以未曾提防那边。”

他闭了闭眼睛,有一件事,他还是提防了的,所有来往前线的军报都要走吴鸣宇的关口,他曾暗中密旨吴鸣宇,只要看到李允之军中的信到,即使是绝密军报也要阅过之後才能让它通过。他不是不信相里若木,他是怕防不胜防。

景曦渺深吸了一口气,开始阅读吴鸣宇的奏折。外边韩梦圭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守著,方才程旭良把奏折送进去的时候他知道,他们说话的时候他还听得见,这会皇上也该看完了,可是怎麽这半天里面鸦雀无声的。这檀心也是好笑,一辈子学人笔迹骗人的,竟然被一个小吏的假奏折给骗了,真是业报。

他向著门边走过去,跟小太监点点头陪了个笑脸就向里边张望。景曦渺还在看那两份奏折,但是脸色已经变了,之前还苍白的脸现在涨得发红,韩梦圭琢磨不透那奏折上到底写的是什麽,半晌,突然见皇上拿起手边的茶盅用力掷在墙上摔得粉碎,碎片一直溅到韩梦圭的衣角,把韩梦圭吓得猛地向後一跳,“皇……皇上……”

景曦渺不说话,只是气喘,韩梦圭意识到这真是出了大事,迈过门槛进来就跪了下去,等著景曦渺说话,可是看景曦渺又不像是看到太尉离世该有的模样。

景曦渺突然离开案边,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脸色涨的绯红,气喘的呼吸紊乱,忽然在程旭良面前停住脚,厉声问道,“你看过这两份奏折吗?”

“臣从未看过。”

程旭良连忙回答,他的确没有看过,这个时候,谁也不想早皇上一步知道事情真相。

“好,好,好,”

景曦渺连说了三个好字,再无话,一挥手,“你下去吧。”

韩梦圭不敢吭声,景曦渺不仅仅是在悲伤,他是在生气。景曦渺在椅子上坐下,看著韩梦圭忽然笑了出来,说出的话虚软无力“相里若木倘若还活著,朕就杀了他。”

韩梦圭犹如听见晴天霹雳一般,呆望著景曦渺,景曦渺似笑非笑,但是那眼里,怒已极。气痛之下忽然又笑出来,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欢快意味的笑声让韩梦圭胆战心惊。

“皇上诛杀……诛杀……大臣,是要有理由的。”

韩梦圭第一次结巴,“皇上,皇上的话是金科玉律,不能……随意说,请……皇上收回。”

“韩梦圭,咱们君臣也算是患难之交,从死人城逃出来的,你还用跟朕说官话吗?”

景曦渺幽深的眼睛直视著韩梦圭,韩梦圭低下了头,“皇上莫非……这次是心死了?”

景曦渺脸上的红色褪了下去,渐渐变得青白可怕,仿佛死去一般。“你知道不知道,太尉当初为什麽要反叛朝廷,杀了先皇定下来的继承人?”

这个话题,太过恐怖,韩梦圭不敢接。景曦渺轻笑了一声,似乎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出来,“因为相里若木十五岁的时候有个情人叫做紫菀,她是无福的人,偏偏被朕的父皇纳为妃子,结果,不过几年就被朕的父皇折磨死了,听说死的时候很是凄惨,是以相里若木忌恨终生。”

韩梦圭偷偷喘了一大口气,景曦渺拿起两份奏折掷到韩梦圭脚下,“你看看吧,看了就知道太尉在哪了。”

韩梦圭哆嗦著拿起奏折,吴鸣宇的第一份奏折发自相里若木决战获胜之後,本来军报应该比普通官员的折子快,正常那个时候皇上应该已经知道了胜利,所以吴鸣宇这张奏折基本上是张贺喜折子,但是最後,吴鸣宇提到有一封女人的信给太尉,署名是──紫菀?信中内容大抵是说,此女子受辱後死里逃生活了下来,无颜再见太尉,是以一直幽居京郊。但是如今已经病入膏肓,想在淹留之际见最後一面?

“难道这个紫菀没有死?”

韩梦圭大惊失色,“天下哪有这麽巧的事,她就赶在这个时候病入膏肓。”

“她早就死了,”

景曦渺冷笑,“不死的是太尉的心。像太尉那样的聪明人,是不会被别人欺骗的,他只会被自己的心蒙蔽。他没有见过紫菀的尸首,所以心中再悲痛也总存一线希望,希望紫菀并没有死,是啊,谁能相信自己鲜活的爱人说死就死了。”

景曦渺笑了起来,笑得咳嗽,韩梦圭几乎不敢再看他,景曦渺摇摇头接著说,“能被人骗是因为自己从心里希望这样的事情存在著,所以人们都只能被自己骗而已。檀心也不过就是了解人心而已,朕竟有些佩服他了。”

韩梦圭打开第二张奏折,吴鸣宇的行文急促起来,太尉独自来到西源,吴鸣宇只好开城让他进来。韩梦圭呆呆地跪在原地,太尉竟然真的相信了,而且回来了,那不仅仅是……而且是杀了景曦渺一样的事,那几乎就是对……皇帝的背叛。他忽然挖空心思地想要为相里若木找一个借口,“皇上,按吴鸣宇的说法,太尉临走前把军队的临时管制权交给了吴鸣宇。他也有所怀疑,怕……怕……怕他受制於人,军队受人控制,危急皇上。”

“是啊,相里若木把军队还给了朕。”

景曦渺接过了他的话,轻声地说“朕一直觉得对於太尉来说,朕远没有江山重要,可是江山跟一个小小紫菀比起来,又终究是……那女子比较重要。他这一去,自知……所以就把一切都还给了朕,军队,江山,都是朕的了,他就能不再亏欠朕?倘或那女子真的活著,朕恐怕此生就再见不到太尉了。他会丢弃一切,丢弃朕,陪著那女子,哪怕那女子已经风华尽逝时日无多。可是,如果一样是见不到,朕真想亲手杀了他,把他埋在皇宫的庭院里,那样他就真的永远在朕的身边了,朕也就满足了。”

韩梦圭毛骨悚然,看景曦渺,眼里无泪,沈静似水,却悲痛欲绝。他甚至在想,倘或像之前猜测的那样相里若木战死沙场,和现在这样比起来,哪一个结果能对皇上好一些。

韩梦圭现在明白了,相里若木被骗了回来,在那个并没有紫菀的京郊被李允之和檀心设下陷阱劫持之後软禁。他从昨夜的情况开始推想,即使是皇後也没法或者是不愿意毒死皇上,所以他们折中一下让皇後给皇上服下了合乎宫廷进药规制的安神药,又安排了一次不见得能成功的偷袭皇宫,那次偷袭不重要,重要的是声势和民间的流言。然後今日他们必然要在城里和城外军中散播皇上昨夜已经在宫变中被杀的传闻。按照他们的计划,皇上无法起身,京城必然大乱,连百官都会乱起来,然後……连被他们劫持在军中的相里若木都会相信皇上真的死了,在那种条件下,李允之再给相里若木黄袍加身,相里若木一点其他的选择都没有了。李允之不是第一次想要这麽做了,但是檀心绝不会到此为止,他用李允之来利用相里若木,然後在利用李允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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