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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兔笼(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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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缨儿——”

曹操声音略显疲惫。

“在。”

我竖起耳朵仔细听。

“孤只问你,汝何以识得杨夙?可是奉孝教汝这般行径?”

我慌忙摆手:“与郭祭酒无关,都是缨儿一人所为,万望司空明鉴!”

曹操眯眼,全然不信我的辞,于是我继续辩解道:

“缨儿自入大理文职以来,每日所对不过文书而已,苦于无入监亲身探查之机。年前,我途经诏狱门口,偶遇一洁狱车吏,彼母身患重疾,诚须其子侍奉榻前。我见其家境困难,寻不得其他人手,便生怜悯之心,更存探监私心。这才与杨夙有所交集。

“清扫那日,我为杨夙胁迫,不得已告知其身份。杨夙却同我讲,他是郭祭酒的古人,他曾从学故汉大司农北海郑玄,与家叔也是同门挚友,此番陷狱,更有莫大冤屈。彼时叔父尚在邺城,缨儿便自作主张,尽依其言行事,助其越狱。然杀人替身事,确非缨儿所为。”

“一派胡言!他杨夙何曾拜郑康成为师!”

曹操皱眉,击案而起。

我惶恐不已,却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这些都是杨夙的,缨儿愚钝,一时竟错信贼人,缨儿知错了!”

“真是糊涂!孤之义女,竟为人利用!”

曹操恼羞成怒,却将信将疑。

救杨夙一事,郭嘉提点过我,荀彧也提点过,可绝不曾教我杀人放火。他们都嘱咐过我要护住曹操的颜面才有生机,此番闹成这般不堪,很大程度上是我将过多的肮脏置于明面。

但经过方才这一番“肺腑”

陈词,曹操念及我出自仁心,且误闯诏狱情有可原,加之年纪尚幼,不免被人欺诈,竟就此了结此案,只教狱吏鞭杖各二十加我身,以示有刑惩戒,便遣人送我回了曹府。

虽是区区鞭杖,平日倒还受得,只是近三日少进水米,早虚弱不堪,于是处刑完毕不多时,我便径直疼晕过去。

……

在榻上趴了三日,才得下床,好在诸事已定,不必再有性命之忧。

劫后重生,心有余悸,虽有曹操严禁,然众口悠悠,我私藏罪臣之事早传遍了许都城。失却曹操宠信,大理文书公务之事自然再轮不到我参与,禁足在司空府里,见不得崔家人,也不知这几日朝中言语,不过曹家圈养宠物而已。

三日里只有纯儿和节儿两人敢悄悄探望,且偷偷垂泪,其余诸姊妹兄弟唯恐避之不及,于是我拖着病躯,倚在门口怅惘不已。

心下挂记曹丕伤势,跟卞夫人求请后,我决心徒步前往他府中谒见,然而还未登上府门口台阶,就被守卫一番驱逐。

“二位兄弟不记得我了吗?平素我常来的。”

守卫面面相觑,冷漠作揖:“缨姑娘哪里的话,卑职们身份低贱,岂敢与缨姑娘以兄妹相称。”

“我要见子桓哥,你们拦我作甚?”

守卫冷冷笑,一个着“公子有令,缨姑娘就别为难卑职们了”

,一个着“还未祝贺缨姑娘免罪出狱,卑职失礼失礼”

……

曹丕不愿见我,就连守卫也陌生无礼。

我想,应是当日之事他们都知道了。

昔日随侍曹丕左右的七名武士,一朝出城,无一生还。想来从此世子府上下,都不愿再像从前那般与我亲近了。一想到那日卫大哥惨状,我心惊肉跳,愧疚不堪,也不肯悻悻离去,只眼巴巴望着紧闭的大门,自责不已。

“缨妹妹几日前的事迹确实辉煌,子桓不愿见你也是应理。”

我泪眼婆娑回头,却见夏侯尚冰冷着张脸,挽臂站在身后。

“伯仁哥,你的伤……好些了吗?”

夏侯尚鼻哼一息,将目光投向了别处,只微微点头。

让此人句“谢谢”

已比登还难,就别奢望他会帮我在曹丕跟前求情了。于是我低下头,正预备离开,他突然问道:

“那七人中,有一人与你极要好的吧?”

我站住,哽咽不言。

“就这么死在你眼前,你不心痛?”

“我会尽我所能弥补的!我会好好赡养他们的家人……”

我红着眼看他,声音渐渐下去。

“呵,都是一等一的死士,哪里还有什么亲眷呢?”

闻言窒息,我强忍住心中悲痛,缓缓问道:“卫大哥……他叫什么名字?认识这么久,我竟从未问过他。”

夏侯尚抱臂冷笑:“燕代多名马,燕赵更多慷慨悲歌之士。他原是易县人氏,自幼失了双亲,去年北征乌桓,他与子桓讲,想归乡祭奠,到底因为战事耽搁下来。如今人已入土,何须再问名姓?”

今后数年,曹操都不会对冀地用兵,想来我也绝无机会再回易地,更不能亲自给卫大哥祭奠双亲了。又想起临渝城郊,还葬着另一座孤坟,一时悲慨不能自持,站不住脚跟,泪珠啪嗒啪嗒摔在地面上。

夏侯尚笑了笑,思忖半晌,忽而踱步走近,俯身轻问:

“先别急着悔恨,我且问你:兔子呢?”

“什么……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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