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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柳黄金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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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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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安良素来知道苏一霸道,却不成想这会儿竟霸道到管起他的婚事来了。也不知背地里怎么教唆了沈曼柔,怕这会儿越发是不想跟他回周家了。可这事儿与她什么相关,她在中间做这拆人婚姻的恶毒事,简直不是人。然心里虽恨恨地咒骂,嘴上却不敢,仍是说:“夫妻之间,能有多大的事儿?你叫她出来听我一言,走不走我都不强求她。”

苏一还要抬脚踹他,吓得他连连后退了两步。现出怂态来,又被苏一嗤笑一记,便被甩在门外撂了单。他还不甘心,杵着不走,便只在门前来回踱步。

本来苏一不掺和这个事儿,但这么些日子下来,早瞧出了沈曼柔的决心。索性也就帮她挡下了周安良,免得他在家门上多生纠缠。

沈曼柔并苏太公和石青这会儿也早吃过了早饭,那两个出去雪地里转悠了,留下她一个看家门。这会儿她正坐房里练錾刻,十分认真的模样。身边摆了一个炭盆,里头火星明灭。碳是最寻常的黑碳,比不上她们那些人家笼的熏笼,偶或呛到鼻子里还要咳嗽两声。

她做得入神,也不知道苏一回来了。只等背上叫她敲了一下,才被惊了一跳,直起腰来。手上石錾也吓得从金面上滑过去,拉出一道划痕,因嗔怪苏一,“轻手轻脚地做什么鬼?你瞧瞧,都叫你吓糊了。这一面我錾得十分满意,你赔我的么?”

苏一不与她斗嘴,在她旁边坐下来,自与她说:“周安良在门外站着呢,你不去瞧瞧么?”

沈曼柔听到周安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低下头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嘀咕一句,“稀奇,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赔罪的,要带你回去过年呢。”

苏一把双手伸出炭盆上,张开十指,指缝间跳着火星。

沈曼柔放下手里的石錾,也挪了身子方向,摸起杌子边的木柴棒子拨了拨炭盆里的黑碳,歪着脑袋道:“之前都不爱要,谁见谁厌,死在外头也没人管。这会子倒全来请了,说好的不是?”

苏一听她这话说得还不止周安良,自问了句,“又有谁来请?”

火星拨得旺起来,沈曼柔把柴棒搁下,也伸了手在炭盆上去烤。挨着苏一的十指,被红光印得透亮,说:“我大哥哥,也说是接我回去过年。叫我拒了,打发了回去。我这会儿算什么,仍是周家的人,凭什么回娘家过年去?便算不是了,我也不回去。”

“那就这么着了?”

苏一看看她,想着亲爹亲娘同在一城里,却比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还不如,实在让人心酸。她原本以为,沈家但凡给个台阶下,沈曼柔也就会应下好来,与娘家好好的。毕竟是个极硬的靠山,傻子么,非往外推去?可她偏就不要,想着攒着一口气罢了。

沈曼柔微垂眼睑盯着自己的手背看,半晌道:“先这么着吧,我不想麻烦他们,横竖谁都靠不住。周家对我怎么样,我心里记恨,但已经谈不上心寒了,只怪自己当初瞎了眼吧。但对娘家,总也敞不开心思。也不是我故意,只心里有个疙瘩,解不开。许多日子,想着他们就这么瞧着我受苦,巴望着我过得悲惨,好称他们早先料下的话。”

说到这沈曼柔顿了顿,把十指蜷起来,又继续道:“我知道他们是为我好,可心里的槛儿也迈不过去,回去了觉得没意思。我这会儿算什么呢,三小姐不是三小姐,周大奶奶不是周大奶奶,回去必还是要听他们话头的。好不好提起来说,怎么样,可知道厉害了,当初怎么不听话呢?”

“呵……”

沈曼柔自顾冷笑了一下,“往后我若是还能有家的,生下闺女来,若也是混账脑热的,我必不会这么着。我都瞧出了她碰上了恶人,难道我还要给些银钱就踢了她出去不管她么?明知道她没经过世事,必是会遭人算计的,也会受委屈会遭罪,偏还冷眼瞧着,再拍手畅快,逼她去死么?她便是不顾一切,我骂归骂,教训归教训,但怎么也不会撂段关系的话。那人好坏,早晚都能现出嘴脸来。等她明白那一日,身后还有个我,也不至心冷成灰不是?夫家的日子难过,娘家再全是等着瞧你笑话的,那滋味不好受。这世道,哪有女人什么好日子过,女人就不该再为难女人了。”

谁的成长,不需要经历挫折险恶呢?非得早先就一棒子抡死么?

话说到最后,苏一也叫她说得心上泛酸起来。她抬眼看了沈曼柔两眼,红光照印下,她脸色十分沉静。这十来月,可算叫她尝出人世百态了。她不愿跟沈家的大爷回去,自然更不会跟周安良回去。便是他到门上来请了,便是磕头赔罪,也还是不会回去的。

然周安良也没在外头杵上多少时候,屋外风大,灌到衣领衣袖里一会儿就吹透了身子。他好容易放下身段来请,可受不得大脸子。好歹把话说到了,不出来就不出来,不跟他回去也随她。要作便作罢,横竖跳不出他周安良正妻的名头去。

周安良走了不多阵,石青和苏太公便从外头回来,各人身上背着两捆柴禾。原是出去遛弯,结果半道儿上想着家里的木柴不多,便林子里拾了一气柴禾,全背回来了。石青顾念苏太公身子,只让他背了一小捆,到了灶房里放下,望着外面的日头已高,应是晌午了,便开始着手做午饭。

那边苏一和沈曼柔听到了动静,打了门上帘子瞧是二人回来了,自端了炭盆往东厢灶房里去。搁下炭盆继续烤火,瞧着石青做饭。苏太公看到苏一却没什么不寻常反应,只坐在桌边叼着烟斗打火镰。忽而开了口,问她:“你师父怎么样了?”

这话问得突然,苏一瞬时懵了一下,但脑子一转就想到应是沈曼柔帮她扯了慌。沈曼柔果也看她,递了递眼色。才刚在一处说话,把这事儿给忘了,一时便没交代出来。这会儿苏太公问起来,生怕说岔了话,那就露陷了。

苏一干笑一下,以最为保守的言辞回苏太公的话,“好多了,所以才回来呢。”

苏太公砸吧两口烟斗,烟锅脑子里跳起火星,“把周丫头弄回家去了,有够他受的。铺子关了,宅子卖了,不知还有什么能叫败的。亏我醒悟得早,与他们断了干系。否则啊,不定咱家也叫祸害成了什么样子。周家媳妇不坏,太软腻了,教出两个黑心肝的败家玩意儿。”

苏太公以前跟他们亲的时候可不是这想法,那时说的是周大娘仁善,周安良有才学有本事,而周安心呢,是周大娘娇养出来的女孩儿家。一朝看透了,也再不说他们的好了。这事儿又与沈曼柔以前犯糊涂一样,不好拿起来就说人以前怎么样,扫兴,因苏一道:“瞧着周安心在师父家也快呆不下去了,走人是迟早的事儿。师哥也烦他,再过些日子,应巴不得她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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