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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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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绍不语,在马背上僵坐片刻,还是翻身而下,走上堤坝,来到青石之前。

这样空寂的夜中,眼前一切再寻常不过,若无这块铭刻史实的青石,谁也想不到,此处在十三年前,曾有一场旷世大战,血流弥江,无尽悲壮。

江风吹起夭绍帷帽上的软纱,她伸手抚摸青石上那一笔笔用刀石刻下、凝着那场战争中无数人鲜血的字迹,神色黯然――这便是她的父亲谢攸当年记下的关于安风津一役的长诗铭志。她的手指每抚摸过一个字,便似触碰到那场战争的零光碎影,一字一字,一幕一幕,那杀气冲天、挥刃苍穹的厮杀,那败马鸣悲、征衣卷霜的壮烈,还有战后那满江飘浮的横橹死尸、碎羽断枪,好似也正随着青石上的字迹,在她指下慢慢还原。

那是自己承受不了的凄惨,北朝数十万将士几乎全军覆没,东朝亦是只剩下了残兵破甲。回首夕阳,尽是血色凝成的殷红。

夭绍长吸了一口气,抚摸到最后一字时,手指自青石上无力而落。

此刻,明月竟倏然飘出云层,银泽如霜,天地皆凉。

“他们也曾兄弟情重过,”

萧少卿栓好黑马走过来,手指亦摸上青石,于刻着萧璋和郗峤之名字的地方,指尖重重一顿,怅然道,“安风津一战的惨烈,世人常提,当年身为此战副帅的父王却从不曾说起,有时喝醉,隐约只会提一句,即便是那一句,也是感叹万千,泪满衣襟。”

夭绍道:“那句话是什么?”

萧少卿轻阖双目,唇微启:“峤之,救吾命。”

夭绍一怔,饶是萧少卿的声音清淡到极至的平静,她却听得心神俱震。

“少卿。”

夭绍忍不住唤道。

“嗯?”

萧少卿睁开眼,轻笑道,“你第一次这么叫我。”

夭绍微垂了垂头,帷帽的软纱在风中飘动,月光间或照上那秀美动人的娇色。她咬唇许久,才喃喃问道:“八年前你父王为何要……”

“你问我八年前的事?我又何尝不想知道,”

萧少卿笑声微凉,目色渐渐暗淡,“你忘记了,八年前的事,我早都不记得了。”

夭绍这才从伤感和失落中回过神来,忙道:“对不起。”

“无碍,”

萧少卿神色却是愈发冷淡,不耐烦地按了按额角,转身离开,“不早了,回行宫罢。”

八年前――八年前发生了什么,脑间一片空白,偶现的画面如浮光掠影,总是一逝既过。而一提八年前的事,一旦试图回忆八年前的事,他便头疼如斯,仿佛是血肉撕裂之痛,又仿佛是千针倾扎之苦,叫他神魂难安,心绪狂躁。

今夜,也是如此。

冷月孤照,江天夜色苍茫,萧少卿沿着岸边一路策马疾驰,凉风扑面,一点一滴地消散了他脑中骤起的痛楚和烦乱,腰间环绕的那双胳膊柔软纤细,那人静静地依在自己身后,安宁,温暖,甚至还带着几分难以言语的熟悉,萧少卿有些茫然,却又有些清明。

八年前,自己是该认识她的。

前方宫门在即,他却紧了紧缰绳,放缓马速。

“夭绍。”

“嗯。”

“方才我……”

“没关系,我知道你的头痛之症,”

夭绍听他难得软下来的语气便知他要说什么,轻声道,“是我不好,不该在你面前提以前的事。”

萧少卿微微一笑,小心翼翼道:“八年前,你认识我么?”

夭绍愣了片刻:“不认识。听说八年前你一直与你父王住在江州,未曾到过邺都。怎么了?”

萧少卿只苦笑了声,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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