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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余生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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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頁(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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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恩愛」的認知在他大腦里根深蒂固,所以謝景謙病逝後,他死都不肯接受肖夢冉改嫁,他和肖夢冉吵架,對肖夢冉說了很多戳心窩的話……現在想來,他真的太渾了。

「啊——阿晏你來了,怎麼不出聲啊,嚇我一跳!」肖夢冉把菜盛到盤子裡,端著往客廳走,「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他從肖夢冉手裡接過兩盤菜,說,「還有其他的嗎,別做了,兩個人吃不完。」

肖夢冉回到廚房,用防燙夾從鍋里提出一盤蒸糕,笑道:「還有一盤糯米糕。」

糯米糕被改良過了,有白色和黃色兩種,白色的做成了花苞形狀,最上面撒了些桂花瓣,黃色的則與記憶中的一模一樣。肖譽用筷子夾起來,糯米糕噴香暄軟,咬在嘴裡就是「母親的味道」。

他像品嘗珍饈一樣放慢度咀嚼,咽下以後,忍住鼻腔中的酸澀,對肖夢冉笑了笑,說:「下次做汆丸子好不好?」

連他自己都沒發覺語氣里的撒嬌和依戀,餐桌上的時光驀然回溯,回到那個深秋,他放學回來,告訴肖夢冉明天想吃的菜。

「好啊。」肖夢冉睫毛動了動,猶豫著問,「阿晏,那一百萬是……」

「你都知道了。」

肖夢冉點頭。

肖譽放下筷子,垂著眼,似乎不敢直視肖夢冉:「我談戀愛了,就是網上說的季雲深,是環樹的總經理……對不起,我,我喜歡男人。」

肖夢冉一愣,好半天沒說話。

她並非老古董,但再開明的人聽到兒子出櫃也要愣上一會兒。

這短短几秒鐘,她滿腦子都是疑問。

肖譽怎麼認識的季雲深?在一起多久了?感情如何?談戀愛為什麼有大額金錢往來?普普通通談個戀愛為什麼鬧上熱搜?肖譽最近肯定很難過,這件事怎麼解決?那個叫季雲深的能不能負起責任?對肖譽是不是真心的?

可是肖譽已經長大了,又不在自己身邊很多年,做母親的縱然有上萬個問題,也不好刨根問底,況且以肖譽的性格,他自己不想說,誰都撬不開他的嘴。

一顆心懸在胸腔,上下左右都沒有著落,她默默嘆了口氣。

許久沒聽到回復,肖譽的嘴角慢慢沉下來。他不知道如果肖夢冉不接受要怎麼辦,斷絕母子關係嗎?還是和季雲深分手?

他忽然清明些許,「分手」二字就像深埋土裡的一根刺,只是他今天澆水翻土才猛然發覺,那根刺又長又猙獰,於是他拿著小鏟匆忙將土壤重覆蓋上去,然後用鏟子拍了拍,偽裝成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他對你好嗎。」肖夢冉問。

「挺好的。」他答,肖夢冉還要再問,他夾起一隻蝦放到對方盤裡,說,「媽,菜都要涼了。」

吃過飯出來天已經黑了,巷子裡卻一點不黑,路過的每一扇窗戶里都點著燈,再小的房子也盛滿了一家人的愛。他抬頭看看天,兩棟樓之間的晾衣杆上沒掛衣服,他還是第一次從星微巷裡面,看到了星空。

走到一半,他接到林隱青的電話,晚上7點,林隱青應該早就下班了。

「林老師。」他接起電話。

「今天我聽到一個消息,」向來雷厲風行的林隱青,此時卻萬分遲疑,語慢下來,「你現在在哪?」

「在回學校的路上,什麼消息?」肖譽停下來站到路邊,咽了咽口水,直覺告訴他可能出事了。

「你被禁賽了,我今天收到協會通告,說你……違反公共道德。」林隱青勸道,「沒關係,你還年輕——」

違反公共道德?

他自認守序善良,就算太陽從西邊升起、江川湖泊向上流淌,他也不可能做任何違背公共道德的事。

「我做了什麼。」

林隱青發出輕微的嘆息,既不忍說出實情,又不得不如實告知。

他說:「是那張銀行卡的流水,還有網上那些照片和文章。協會認定你和季雲深不是正常的情侶關係。肖譽,比賽沒開始就證明事情還有轉機,老師在圈裡混了一輩子,一定幫你解決。」

肖夢冉給打包的糯米糕掉在地上,飯盒蓋子被顛開,甜香撲鼻,肖譽卻嘴裡發苦,那苦味從舌根往外蔓延,他蹲下去撿了一塊糯米糕塞進嘴裡。

好苦啊,糯米糕好苦,裡面一定放了很多的鹼……或者蘇打粉。

他靠著本能說了一句「謝謝林老師」,卻也不確定林隱青聽到的是不是這句話。

林隱青說他還年輕,可下次大提琴組的比賽在十年後。十年後,他已經二十九歲了。

他撿起飯盒扣好,繼續往前走。

他看不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但應該很可憐吧,不然迎面走來的那對情侶為什麼頻頻看他,路過時竊竊私語還發出低笑?

心跳越來越緩,那晚吵架後的窒息感似乎要捲土重來。星微巷其實很大,他所在的這條路少有人經過,這一次,沒有人救他了。

他手腳開始發軟,沒往前走幾步便失去了力氣,他拐進其中一條小巷,坐在昏黃的路燈下打開飯盒蓋,吃完了所有的糯米糕——至少讓他帶著肖夢冉的愛意離開。

路燈年久失修,閃了幾下驟然熄滅。黑暗中,他身子後仰,後腦勺磕在牆上,全身像被毛線纏住然後裹緊,混亂,毫無章法,但留有一片清晰的區域,上面印著幾個灰白小字:蝴蝶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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