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何为入仕(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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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并未生气,反而笑道:“湘圃啊,你对皇上了解不多,故而会这般想。皇上平日从来如此,臣下说些什么,他不会直接同意,也不会直接否决。只是一动不动,听你说话。事后决断,也往往出人意料。便是舅父和他相识多年,有时说话,都未必猜到他心意。所谓天子之心,不可为旁人所知,或许便是如此罢?”
阮承信也叹道:“天子之心……其实我又何尝没想过这些?只是……只是最后付出代价的,是我们家啊。若是父亲没有当年那次罢官,即使提督做不上,总兵也够了。他一身本领,却只落个游击,才真是可惜。”
江春道:“那伯元听了你说的这些,也还是要进京?”
阮承信道:“伯元的事,当年橙里舅父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想清楚了。他未来的道路,不应该由我做主。更何况,皇上毕竟比舅父还大着十岁。”
江春知道,阮承信是想说等阮元在朝廷立住脚跟了,或许就已经是新皇帝了。乾隆时代的种种不尽如人意之处,或许也会得到改变,自己更不该干预阮元的未来。想到这里,也不禁笑道:“伯元这孩子我从小便看着,无论文韬武略,我看都不输给琢庵,故而我一直相信伯元。而且,和他一起出去那个仆人,我知道,是个忠直之人。有他守着伯元,我也放心。”
“舅父,杨吉是湖南人,来我家也不过两年,舅父却如何识得他?”
阮承信颇为不解。
“我认识他父亲。”
没想到江春居然说出这样一句话。
见阮承信不解,江春道:“橙里,这事我和你说过,当时我只说是听闻,是为了不多生事端,其实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我和琢庵虽是连襟,我也知他忠义英勇,可单凭这些,我还不至于视琢庵为至交。那是乾隆六七年间,我当时刚继任了两淮总商,想着为朝廷捐输效力,便备了些粮食,充作军粮,送到琢庵的九溪营去。没想到就是那日夜里,竟有人要刺杀琢庵……”
江昉看兄长说了这许多,已经有些气力不支,便倒了水过来,帮江春喝下,江春才渐渐平复过来。
而他后面所讲的故事,竟然和杨吉这天讲给阮元的一模一样。
只是扬州与京城相隔千里,阮承信自然不知,阮元也听到了这个故事。
“……当时我可是紧张极了,两只手都紧紧的攥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被帐子里两个人现。直到最后,看着那刺客跪倒在地,哭泣不止,我这心啊,才算放松下来。后来我看自己手上,都抓破了一块。也就是那一夜,我知道了,琢庵乃是大仁大勇之人。能舍得自己性命,去救那一寨毫不相干之人,这不是大仁是什么?他为了劝那人回心转意,竟把自己性命交在那人手上,这不是大勇,又是什么?”
江春回想往事,依然对阮玉堂当日之事赞叹不已。
“后来我便回扬州来了,可我还是对那人不放心,故而派了探子,一直跟着琢庵和那个人。后来现,那人对琢庵忠心耿耿,琢庵对他,也倾心相待。我才真正安心。也知道了,琢庵不仅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而且,若他遭遇不测,我自然应该鼎力相助,方对得起他这个朋友。所以那一年,皇上南巡,我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求皇上给琢庵官复原职。后来琢庵虽没做到参将,总也去得体面。”
阮承信也感叹道:“舅父这般仗义,便天下经商之人,我看也没几个及得上了。”
江春笑道:“其实我江家当日与你阮家结亲,难道就没想过借你阮家飞黄腾达之力,给自己颜面上添些光彩?只是世事无常,琢庵那般罢官之事,又怎能预料得到啊?不过说回来,湘圃,伯元的学术文才,可真是一绝啊。我看将来成就,说不好便要在琢庵之上。”
阮承信也笑道:“舅父也太高抬伯元了吧?伯元今年才二十五,有什么文才学术,能让舅父这般赞赏啊?”
江春道:“年初,京城那边寄来了伯元写的《考工记车制图解》,说是我这个舅祖要是看得上,还要劳烦我加以刻板。我本想刻板对我江家而言,也非难事,刻一个就是了。可我看了伯元写的内容,才现他学术文才,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明得多。他立论严谨,下笔必有依据,可即便如此,却不因循守旧,凡争议不决之处,必有己见。文章看来,便是我这个熟读经史之人,也自觉别有一番天地。”
阮承信道:“伯元有此新作,我自也欣慰。只是……只是这会试毕竟是百中取五,伯元纵然学业有成,也……”
江春道:“湘圃啊,我也知道,若再过得几年,你也就六十岁了。到那时候,我江家究竟如何,我也难说,你又不愿寄人篱下。不如……不如这样,你我就在此做个约定如何?伯元小的时候,我也没帮过你们,今日,总是让你心安才好。”
阮承信点点头,听着江春后面的话。江昉知道兄长疲累,又寻了些水给兄长饮下,江春才缓缓道:
“我知道,后年皇上万寿,有一次恩科会试,加上这次,一共三次。乾隆五十四、五十五、五十八三年,我江家必全力支持伯元,让他再赴三次会试。我相信,三次之内,依伯元的学问,必能登科。但若说万一……四次会试不第,那便是不善应举了,再考也难有进益。若是那样,乾隆五十八年之后,伯元之事,就由湘圃你自行决定,如何?”
其实江春也清楚,凭自己和乾隆的交情,即便阮元只是举人,他修书一封,一样能保阮元做官。只是那样,只怕阮承信心中过意不去,故而没和阮承信说起这些。
阮承信尚未开口,江昉在一边早已不解,道:“兄长,乾隆五十八年,不过是五年之后,兄长又何必如此交待啊?”
江春笑道:“五年……哈哈,橙里啊,五年对于你兄长而言,是什么意思,兄长比你清楚,你或许还能看到乾隆五十八年,到那个时候,只求你不要弃了伯元不顾,其他的,兄长也没什么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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