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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连的目光缓缓地落在水杯上,好像在追忆着什么,好一会才接着说:&1dquo;我看见撞了人,赶紧下车,现人还有气,没敢动他,赶紧叫人来把他送到了医院&he11ip;&he11ip;后来想起来,我在原地守着他的时候,确实有几秒有点恍惚,还一直以为自己太慌了,后来才知道,另一个时空里的许靖阳就是那时候被换过来的。”
江晓媛本能地把自己代入到当时的qíng境中,无意识地手里的玻璃杯连转了三圈。
祁连见她半晌没有回应,忍不住问了一句:&1dquo;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江晓媛回过神来,脱口说:&1dquo;那他在这个世界一睁眼,不但现自己的腿没有了,还忍受了好长时间的痛苦吗?”
祁连没料到她会想到这个,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点点头。
江晓媛:&1dquo;我听人说,刚截肢的时候,人会有种幻觉,好像被截去的地方还长在身上&he11ip;&he11ip;是真的吗?”
祁连没吭声。
&1dquo;哦,好吧,”江晓媛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连忙找回重点,&1dquo;后来呢?”
祁连:&1dquo;人既然是我撞的,当然要补偿,我一开始打算赔他钱,不过后来现他家不缺钱,只好尽我所能,有空就去看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他倒是没有怪过我——可能是把我的账一起记在灯塔里那病毒头上了吧?后来我们俩倒是yīn差阳错地熟悉起来&he11ip;&he11ip;我那段时间生活比较混乱,他影响了我很多。”
江晓媛基本已经确定祁连——至少以前的祁连不是什么良民,她没好当面打听,只好旁敲侧击地问:&1dquo;影响了你什么?”
祁连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看穿了她兜圈子的那一点小伎俩,不过很好心地没有拆穿。
祁连:&1dquo;那个马斯洛不是说过么,人有很多种层次的需求,最低的是生存,你得吃饱穿暖,不然就会很难受,吃饱穿暖了,还会要求自己安全、有归属感、要受别人尊重,等全部都满足了,还要自我实现。”
这都是陈词滥调了,电视上、小报上整天引用,江晓媛不陌生,愣了一下以后,她点点头。
祁连:&1dquo;我们都衣食无忧&he11ip;&he11ip;”
江晓媛忍不住打断他:&1dquo;是你衣食无忧,债主。”
祁连笑了一下:&1dquo;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反正有钱有闲,随便混一混,游戏人间就好了,但许靖阳告诉我其实不是的,等你满足了自己低层次的需求,不往高处走,自以为是宠着自己,其实是反人xing的,好像故意不让自己吃饱穿暖一样&he11ip;&he11ip;像你们女孩有时候节食减肥那样,不吃饭的时候很难受吧?又虚又bao躁,看见墙皮都想啃一啃。”
江晓媛第一次听见这种论调,用力眨了眨眼。
好一会,她回过神来:&1dquo;五十天到期以后,他在这个世界逗留了三个多月。”
&1dquo;嗯。”祁连点了点头,&1dquo;临到失踪的时候,他跟我说过他的事,我没信,还怕他是因为接受不了现实产生了幻觉,本来已经私下里约好了心理医生,谁知道他人就失踪了,临走之前还留了一大钱,点名转赠给我。”
车祸受害人把财产赠予肇事者的事qíng还真是古今少见。
&1dquo;他的意思是让我代管,如果将来有像他一样的人出现,就托我代为照顾。唔,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找了他很久,始终没有一点线索,直到收到一条来自空号的短信,让我去看那个垃圾分拣员。”
祁连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她续了半杯水:&1dquo;所以你不用有任何负担,也不必领我的qíng,都是许靖阳安排的。他也不全然是为了你,是为了弄死那病毒,在这方面,我们都是一条船上的&he11ip;&he11ip;嗯,你明白的。”
第27章
有人当面提供了优越条件,要保证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她从此只有权利没有义务,唯一的要求就是好好活着不要作死——这种好事江晓媛真是做梦也梦不到,大概真的还不如彩票中奖的几率大。
话说回来,谁不想不劳而获?
谁愿意每天累得猴孙子一样,就为奔那点生活费?
祁连甚至为了让她面子上能下得来,硬生生地把这扶贫基金歪曲成了她应得的东西,还要人家怎么样呢?
倘若他们是为了骗她害她,那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江晓媛定了定神,几次三番想顺水推舟,可是喉咙里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死活说不出口——她有点讶异,因为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的脸皮居然这么薄。
最后,江晓媛还是避开了祁连的目光,退缩了一步:&1dquo;谢谢,我要回去考虑一下。”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了要考虑,她也不好意思显得太过&1dquo;思维敏捷”,江晓媛还是一边拼命地唾弃自己,一边死死地撑住了不动声色的面子。
看得出祁连是有点不理解的,但他还是说一不二地贯彻了自己&1dquo;不咬人”的风度,痛快地没再提,两个人相顾无言地吃完了一顿饭,一前一后地离开餐厅,冷淡又礼貌。
途中,江晓媛经过餐厅的电视、商场促销的广告屏、乃至于电线杆子上治疗不孕不育的小广告时,都能看见上面出现那么一句&1dquo;通道已经准备完毕,是否启程”,简直是无孔不入、四面楚歌。
江晓媛陷入了和当时的灯塔助理一样的困境,周围好像有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她的一言一行,随时等着抓住她最脆弱的地方,诱使她按下那个&1dquo;是”。
横亘在她面前的世界就像一个大蜘蛛网,而离奇的是,别人——甚至祁连都会对那些此起彼伏的小字视而不见,遭受这种折磨的只有她一个人。
半路上,祁连停了一会车,嘱咐了一声让她在车里等着,就连钥匙也没拔,径直下了车,看起来一点也不怕她会把车偷偷开走。
过了一会他溜达回来,把几个购物袋丢给江晓媛:&1dquo;我看你缺几件过冬衣服,随便买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凑合穿吧。”
到了这种地步,她实在没什么必要拒绝债主这种举手之劳的小救助,江晓媛没说什么,诚恳地道了谢接过来,不过只大概翻了翻那些大大小小的袋子,她的谢意就默默地烟消云散了——因为感觉自己的眼睛遭到了莫大的痛苦。
有一个画满了小心心和小兔子的暖宝宝,一件桃红色两翼挂着蕾丝边的长裤,一件he11okitty的毛衣,还有一件a字粉红色短款大衣,掐腰荷叶边小香风秃领子,最丧心病狂的是胸前还有一个硕大的蝴蝶结,招摇又风骚地占据了衣服的半壁江山。
江晓媛:&1dquo;&he11ip;&he11ip;”
掏钱买这些狗屎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那么一瞬间,江晓媛觉得自己这身穿起来可以客串屎壳郎的羽绒服也不难看。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祁连一眼,祁连的车开得很稳,眼神专注得仿佛路上会随时有人钻进他的车底下,一丝不苟的样子像在做外科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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