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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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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清还挟着两卷正在滴墨的画纸,一双眼极懵懂地四面看了看,想将笔砚收起来,谁知甫一动,就有侍卫将他背剪了双手,头也被摁了下去。可他竟看见了宣瑶,又支棱起细白的脖颈,大声叫:“姊姊!姊姊!”

那些侍卫接触到延禧帝眼神的暗示,并不阻拦她。宣瑶慌忙挡在宣清身前,鼓瞪着眼睛,像只抱窝的母鸡。宣清抱着她便哭开了,满手墨汁抓了她满身。宣瑶却并不松手,死死将他揽在怀里。娘不在,她须保护弟弟不受欺负。她凛然不惧,回瞪着延禧帝,眼神几乎可算作大不敬。

延禧帝本有滔天怒意,却在看清宣瑶时泄了一半,另一半也化成一股春流,汩汩地渗进骨头里。他忽然像忘了宣清似的,对着宣瑶,迷迷地笑道:“唔,你是哪个宫的?模样儿且是生得齐整。”

宣瑶愣了一下,本有无穷怨语,猛不丁打散在空中。她只得叩首请安,自己也觉哭笑不得:“儿臣兴庆宫宣瑶,叩见父皇。”

延禧帝面上一红,咳嗽一声,转面道:“咳,宛娘的孩子,不意也长这般大了。”

宣瑶不意他还记得娘的闺名,也是大出意外。

延禧帝一挥手,就有两个宫人来架住了她:“这里不干你的事!回去劝你娘放心,此案朕自会秉公审理。”

宣清还死拽着她的袖子不肯撒手,怯声道:“阿姊,带娘来救我!”

宣瑶见一旁侍卫毫无松手之意,锢得他腕子都红了,不由得顿住了脚,寒声道:“敢问父皇,宣清在此图画上元灯景,不审犯有何罪?”

延禧帝讶然道:“怎么?此处只他一人,他又不承认有人来过。朕自然只得唯他是问了。”

宣瑶的目光缓缓转向宣清,眼中满是惶急,面上犹自平静如水,柔声问道:“你见过什么人,如实说出来,没人会怪罪你的,乖。”

宣清死死咬着下唇,不住摇头,只是不开口。宣瑶心下一沉,余光带过禧王,就见他身子软软地倚树而立,眼望宣清,一脸关切。

宣瑶怎会不明白,手指扣进了宣清肩头,凑近他耳畔,恨声道:“你包庇他,他可一点也不怕冤枉了你!”

宣清整个人僵成了一尊冰雕,面色一分分褪白,垂着脑袋,肩骨棱棱,撑得青衫不住起伏。半晌才挣挫出一句:“我确是什么也没看见!”

宣瑶蓦地站起,冷冷俯视着弟弟,极轻极快地咒了一声,只有二人能听见:“你便和娘一样,索性一辈子含冤负屈!”

宣清头垂得更低了,几要触地,双手在背后乱绞着。他不敢看宣瑶。宣瑶却忽然朗声道:“父皇,阿清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他决做不出这种事来。”

延禧帝摇了摇头,失笑道:“胡闹!凭你一言,怎能洗脱他罪嫌?”

宣瑶停了一下,语声是古怪的坚决:“若凭我前程性命作保,你可信他是无辜?”

延禧帝一怔:“什么?”

宣瑶双眼开阖了一下,惨然一笑。猛地拔下头上金钗,眼中精光四射,手起钗落,人人只及见金光一闪,宣瑶就已捂着脸跪在了地上。过了片刻,才有鲜血一滴滴地从指缝间流出,竟在地上汇成了一片血洼。

延禧帝只道她要自裁,骇得退了几步,连声高喊御医。宣清也挣出了束缚,跪在宣瑶面前,一面用衣袖给她拭血,一面带着哭腔声唤:“阿姊……”

宣瑶却抬起了头,双目含怨,砭人骨髓,嘴角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没事。”

延禧帝如见鬼魅。只看她左额上拉了一道寸把长的口子,深可见骨,直贯到下颌,狰狞可怖。另半张脸却薄施粉黛,春花一般,光华玉映。沾了点点血花,反倒愈显妖冶。

连宣清都忘了哭泣,仿佛姐姐忽然变得陌生起来,不知怎的,他浑身都涌起了寒潮。延禧帝背转了身,似是不忍再看,轻如叹息般地道:“何至如此……”

他知道,九女儿的一生算是毁了。放眼九州,数百豪族,没有一个少年子弟肯做她的驸马爷,无论她曾经的艳名是如何远扬。她这辈子最好的收煞,也就是终老女贞观,做一个清修女观了。

帝王鸾仗不知何时悄然远去,只有禧王宣平还杵在原地。他仿佛每一步都重逾千斤,怎么也不敢走过来。一张文秀的脸上已是泪水纵横,对着二人遥拜了两拜,哽咽道:“清弟,九妹,似此重恩,何日能报!”

宣瑶却对他那些空言虚语恍若不闻,直似未看见他一般,木然转身。宣清赶忙跟了上去,不知该如何作答,临别又对宣平笑了一下,欲言还止。猛然间,手上就如给枯藤缠住了,尖利的指甲贴腕箍着,寒气钻进肉里。他一回头,宣瑶正一脸似笑非笑,了然道:“你瞧见的人,定是他罢。”

宣清情知瞒她不过,干脆地点头:“平哥哥一定是冤枉的,可我若说出他来,他的嫌疑就再也洗不清了。”

宣瑶冷笑道:“他若非为了争太子之位,又怎会见你被欺,竟一言也不出!你还认他做哥哥!”

宣清急得声音也抬高了,慢下脚步,袖子一摔:“阿姊怎能这般说!就算他为我说话,凭父皇的性子,那也是无济于事,何苦要再拉个人下水……再说,往日平哥哥是如何待我们的,阿姊都忘了吗!”

宣瑶只觉半边伤脸愈加灼痛,那血还在滴滴答答,都似从心尖流出。那里定是被剜了一个比面上还深的创口。她颤声道:“好!你是一片苦心——”

清透的嗓音忽然如落幽谷,显出几分森然:“那你在亭边,可又有看见别的人吗?”

宣清全身都抖颤起来,极难堪地垂下头,满嘴苦涩:“阿姊真的非迫我说不可吗?”

宣瑶如遭重击,三伏天里过了一身汗。她脚下兀自不停,眼前发花,随口问道:“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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