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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节(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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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原是满脸笑的,听得这话,兴致便去了大半,反生出几分忧虑来,忙忙追问:“这吹了风可得仔细,须得早早诊治才好,说不得我要过去看看,省得后晌低下的人不仔细,竟发起热来。”

“宝兄弟,如今已是入夜,不利请医延药,又惊扰了人,且误了林姑娘安眠,未必合宜。”

宝钗见状,忙笑着劝了几句。边上湘云探春等亦是点头,就是李纨私心想着黛玉近来总远着,许是托病不来,便也劝了两三句。

众口之下,宝玉只得作罢,却还是打发了个小丫头去潇湘馆,令紫鹃好生照料,设若有什么不妥,须得早些报信等等。黛玉闻说,不由得垂首一叹:“他自来待我是不错的,可惜如今各自大了,又有种种不妥,竟不能似旧日那般亲近了……”

话虽这么说,她言语之中却大有哀愁,紫鹃也不由默默,好半日才低声劝道:“姑娘既是有了主意,便不必想旁个了,总归这世道如此,谁个又能说什么。”

主仆两人虽是这么说,心里却都有几分怅茫,是夜虽不曾去那怡红院,却也不曾好生睡去。及至翌日,黛玉便有几分精神不振,落在宝玉眼里,他越加担忧,忙上前道:“妹妹昨日吹了风,因着已是入夜,不好惊动了,如今可得回了老太太去请大夫,你身子弱,总要细细诊治了才好。”

黛玉待他本有兄妹情分,只是本质敏感,不愿招惹流言蜚语,又有礼数两字,方远着他。如今听得他这般温言体贴,她不由心中一暖,柔声道:“不妨事,我自来睡得浅,昨日起了两回,方有些伤神,下晌略略睡一阵,便也好了。”

两人正说着,湘云的笑声便传了进来:“老祖宗,我来了。”

黛玉抬头看去,却见着湘云与宝钗立在一处,正往里头来,许是见着他们,竟停了停。

“林姑娘,宝兄弟。”

宝钗眉眼微动,唇角带笑,口里道一声好,目光犹如春日的水波掠过他们面庞:“我道湘丫头天儿没亮就叽咕起来,想来是来早了。不曾想,竟还是晚了一步,总不如你们的心意。”

这话里有话,本不似宝钗素日稳重的模样,然而湘云笑着凑一声爱哥哥,道一句林姐姐自来与老祖宗亲近等话,竟也就带了过去。宝玉犹自不觉,只笑着点头。

黛玉原就淡淡的,这会儿看着如此,一发只微微笑着。四人说了一阵话,探春惜春亦是来了,便一道儿入内与贾母说话,后晌用饭不提。

同时,顾茜却正是欢欢喜喜,且与顾茂说话:“哥哥明日休沐,正好又是蒋大哥的生辰,可得好生布置一番才好。”

说着,又将自己头前的布置说了一回。

顾茂心内已有准备,却想着如今家中事务,多由顾茜处置,便略放了放,如今听她细细道来,一应布置妥当,且甚是与蒋昀心性相合,不由点头笑道:“你从来仔细稳妥,这事交予你,我自然放心。说来蒋大哥本是担忧我初入官场,又有些琐碎事务,方在京中耽搁数月之久。如今诸事清爽,怕过不得几日,他便要回去处置书院的事务了。”

听得这话,顾茜不由一怔,又想旧日蒋昀将书册画卷翻晒,她偶尔路过,曾见着不少山水图,俱是他亲自提笔——若不是惯爱山水大川,如何能年岁轻轻,便周游大江南北?想来他本就是那等名士的心性,竟不会久留一处的。

念及于此,她倒有几分怅茫,因叹道:“哥哥又是哄我,甚个书院事务。如今已是五月,待得回去,正是暑热的时候,书院里虽不能懈怠,怕也是比春秋时分松散些。再有,我旧日也曾瞧着蒋大哥好些画卷,大江南北,高山峻岭,尽是有的。想来他自爱山水,游走山林,今日出门去,随流而下也不知道又游到甚个地界去。这般自在,倒让我羡慕起来。”

顾茂头前一语带过,却是因为旧日蒋家伯母总是担忧,想着这是女子常情,便不欲妹妹担忧,不想她皆尽看破不说,且道出一句羡慕的话,当即不由一怔,讶然道:“你竟是羡慕这个?”

“这是自然。”

顾茜一眼看去,便瞧出顾茂的疑惑,当即笑道:“这四方方的天,又有甚个好看的?每每出门,或是礼佛烧香,或是拜访做客,也不过看两眼街景,怎能比得行走四方,亲眼将山水世情一一领略的自在?”

她说到这里,眉眼不由飞扬起来,竟有一番光彩,全不似往日模样。

顾茂一怔,正待说话,外头忽而有丫鬟禀报,道是蒋昀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顾茜遣婢晴雯偶遇

顾茂忙令请进来,又与顾茜一道起身相迎,待得蒋昀入内,各自安坐,他又笑着道:“今日新得了些君山银针,正可烹来。”

便唤丫鬟来。

顾茜闻言一笑,她知道蒋昀虽也是金陵人士,平素所爱却并非碧螺春,而是毛尖、银针这两样,这会听了这话,便从旁添了一句,又道:“竟是天公有意作美,哥哥得了好茶叶,我这里也有好水——头前使人去取开光的《心经》,顺手带了两瓮鬼脸青的山泉水来,正可取来做烹茶之用。”

那蒋昀原要说过几日辞别之事,见他们一番殷切,便将这话暂且压下,且先饮茶:“如此我倒可平白享一番闲情。”

三人说了几句闲话,底下的丫鬟便用茶盘端了三盏茶来,各个送到跟前来。

顾茂正与蒋昀说话,一时并不留意,唯有顾茜坐在下首,抬眼便见着碧蕊眼中含情脉脉,一放下茶盏,两根青葱也似的手指恰掠过顾茂手背,指甲上凤仙花染得鲜红。她登时目光一凝,再细看两眼——碧蕊本就年轻鲜嫩,自有一副娇态,今番又特特妆扮,休说甚个眉拢翠口含朱,只那被银红汗巾儿系得柳枝条似的腰身儿,便生生透出三分风情来。

只恨顾茂却浑然不觉,平白辜负了去,引得碧蕊顿生幽怨,磨蹭了半晌,方不甘不愿退了下去。

她一下去,蒋昀就抬头看向顾茜,两人四目一对,便明白各自都瞧出了里头的道道。顾茜本就有几分恼恨,见他也看出来了,越发添了些羞惭,心里暗恨:她念着顾茂科举得中,一桩喜事在前。自家本也是做过丫鬟的,深知里头的不易,兼着碧蕊又是家生子,也有父母脸面,想着压一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后头与一笔银钱,或做嫁妆或做旁的,悄没声了结就好了。不曾想,几番暗中弹压,她面上消停,内里却更放肆起来。

偏这还落到蒋昀眼里,不知道他怎么想——须知这世道主仆一体,这碧蕊不好,自家也没脸的。

想到此处,顾茜抿了抿唇角,终究一个字也不曾吐出,依旧含笑坐在一侧,且瞧着蒋昀顾茂两人说话,偶尔略迎合一两句。蒋昀见着她如此,心里越发生出几分赞赏:虽说那个丫鬟有些不妥当,可她重入家门能有几日?便是十分的厉害,到底有头前那一段缘故在,总容易被底下的人轻慢些。这等情况下,冷厉尖刻容易,赤眉白眼嚷嚷开来更容易,唯有这般忍着不发,却又心有成算的,却是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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