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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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接过上头的话,孤伤着,静养身心,原是可以陪侍阿母的。但也没有。不仅没有,孤甚至极少与她见面。一来是为避她连番催婚的举措,不厌其烦;再来便是为了外头那一园子的梅花。
最后的话语落下,谢琼琚给他系飘带的手哆嗦了一下,抽成一个乱结。待回神只将头埋得更低,匆忙解开。
贺兰泽低眸扫过,由她来来回回没有章法地翻拉,最后彻底扣成一个死结。他轻笑了声,放下她的手,示意她转身往外望去。
边地难有沃土,唯辽东郡这处最宜梅花种植。满园的梅树,孤七年前重伤初醒后植下,数年间已亭亭傲雪。孤见梅花如见故人,七年来居于此,只当与妻同在。故错过许多母子相聚的时光,幸得由舅家表妹代孤奉母。是故没有将她置于敌营不顾的道理。
“令弟此招,想来乃推己及人。毕竟他与你,从来感情至深。若是孤不放你,怕是这边
地干戈难平。自然,便是放你归去,这兵戈总也不会停歇。他千里而来,没有只为私情,其余空手而归的道理。但是至少那时再战,总是各自亲人在侧,不必眼睁睁看手足沦为祭旗的质品。
“退一步说,也算不上交换。孤处,本就是你想要逃离的。所以,你走吧,我们彼此与亲人团聚,得战前一刻团圆的欢喜。”
许是一下说了太多的话,至后头,贺兰泽的气息不甚平顺,带着微喘,嗓音喑哑颤颤。喉间痒,忍不住扶上廊住掩口咳嗽。
隔着茫茫春雨眺望楼下梅园的人,本在他的话语中浮想,眼下被他这一阵急咳惊到,本能地回神欲要扶上他。
然而,他却冲她摆手,止住了她动作。只合眼缓了缓,将眼中泛起的一层氤氲的血红压下,换作虚无的笑,到此为止吧
谢琼琚伸在半空的手,指尖上生出幻觉,仿佛是他袖袍上云纹刺绣绵密的触感,恍惚间传入四肢百骸。一阵大风扬过,将她激醒,于是她将手慢慢垂下。把目光和神思全部凝在他身上。
相比他前头端方平和与她说,忘记彼此不堪,多记好时光,这会他眼中泛起的失望,话里的怨怼才是从丝丝溃散的理智缝隙里,从心底喷薄出来的不假修饰的情感初衷。
尽管他今日话多,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去听取和思考。然到这会,这样一点意思,她还是能看到听到的。
对不起除此三字,她已找不到旁的语言,只是心跳的愈厉害。
她愿意回去,但是她还有个女儿不曾安顿好。
当日若非还有一个孩子值得她牵挂,她根本不会从那场火里挣扎出来。那样不堪的人生,烧光了方是最好的。
她看他苍白虚弱的面容,眼中情意退去,愈清冷疏离,缭绕着若隐若现的恨意。
爱,是恨的来处。
借这即将消散的爱意,她大抵还能再牵制他一次。
就说说什么呢
说让他照顾好皑皑,不然她就不去换他表妹回来,让他联盟州城的计划落空,让他背负强取的骂名,私德尽毁不对,便是他应了,她走后谁能控制监督他如何照顾皑皑
那告诉他皑皑是他的孩子。
也不对,她没有证据证明,
皆是她一家之言,估计他又得说自己满嘴谎言了,只怕弄巧成拙。
那对,让他把那笔银子付了。
还是不对,红鹿山封山了
不对。都不对。便是她这会想的种种都成立,她就这么威胁着他吗就
谢琼琚觉得脑子越来越乱,明明她觉得所行所言也没什么错,却偏偏什么都是错的,所有的事都一团糟。
好多年了,从谢氏梅园到中山王府,从京畿长安到边地州城,她走了好多路,做了好多事。但是,没有人告诉她,她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件事,是否是对的。她也找不到一个人,问一问,是不是走错了,错了她要怎么去弥补。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哪怕不是帮她辨别对错,只是听她说一说的人,也没有。
她的视线开始模糊,看面前人晃出叠影。
开口之间,突然便又不知要说什么,甚至她想不起方才还有什么紧要的事需要她处理。正急促中,方闻得他话语落下。
他合了窗,从她面前过,似又返身唤了她一声。
谢琼琚循声望去,他已经脱下风袍,坐在方才的靠榻上,倒了盏热茶,推去她的位置。
他说,你可是担忧你女儿
“应当的。”
他点了点头道,“你阿弟如今投在定陶王麾下,不管他是为了忍辱复仇,还是当真投诚,你回去不过一妇人,定陶王不会防你,亦不会觉得碍眼。但是孩子不同,中山王府后院姬妾尚有存活者,然中山王子嗣无论男女皆已被屠戮。这也正常,尊位之争,总得以绝后患。
所以,你若不敢将孩子带回贺兰泽抬眸看紧捧茶盏的人,认命道,孤给你安排了三条路,你自个定。
谢琼琚浓密的长睫扑闪了好几下,终于掀起,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第一处,你可以托付给李洋夫妇养育。孤前些日子,去去抢孩子,夫妇二人以命相护,算是给你验证了一番,是值得托付的。
话至此处,他略带自嘲的恼意,咳嗽掩过。
顿了顿继续道,第二处,你还是可以送她去红鹿山。薛灵枢同那处薛真人乃同族,让他出面,总也不是难事。
“
还有一处”
贺兰泽丢开茶盏,将眸光别在旁的地方,可以让她留在我这,多双玉箸多间屋舍的事,孤且看中山王面,当是养了个同宗子侄。
说这话时,他嘴角翘起细小的弧度,想孩子年幼漂亮的眉眼。是时光不可倒流,他永难触及的容颜。
这个春日落雨的午后,男人青袍裸簪靠在榻上,眉眼间敛尽最后的情意,剩一片冷月疏桐色。
没有明媚阳光,只有雨天一点昏暗光影,投下他朦胧修长的身形,垂落在案几榻座上。冷寂又萧条。
谢琼琚因方才一刻的算计,愈愧疚。早早低了头,再不敢看他模样,只敢留恋这一方落拓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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