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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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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太太匆匆追出来,袄裙下偶尔露出两只金莲儿。她穿一身发白的旧袄裙,立在房檐下皱眉头,打苍蝇似的朝她挥手,语气变得格外严厉,“你弟弟要上学,你又没事做。”

苏倾默然低头,将又粗又亮的辫子轻轻甩到身后,扁担麻利地搭上了肩。

苏煜一路奔跑,门口拴着的大黄狗忽然冲他狂吠。

“畜生。”

他骂了一声,一脚蹬上了狗脸,狗猛地扑了上去,但被链子拴着,在空中悬崖勒马,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而苏煜已经撒腿跑了出去,徒余凶狠的狗吠在院子里回荡。狗一叫,栏里的家禽也跟着乱叫,鸡飞狗跳。

“快去,快去管管它。”

苏太太退回屋里,夹着帕子的手按着太阳穴,脸直发白,“叫得我头疼。”

苏倾担着桶慢慢走到门口,黄狗不再叫了,摇了摇尾巴,长嘴在她裤脚上蹭来蹭去,随即温顺地伏趴下来,呜咽着将脑袋贴在了地上。

苏倾想,狗这种动物真奇怪。大概是谁总喂它,它就喜欢谁。

她蹲下来看它,发现狗鼻子破了皮,湿漉漉的流了许多鼻涕,她掏出自己帕子轻轻擦了一下,黄狗发出哼唧的声音,就像小孩在抽噎,苏倾抱了抱它,隐约摸到温热皮毛下的肋骨。

“妈,阿煜把它踢坏了。”

“狗能有什么坏不坏的——别碰它了,那畜生脏死了。”

苏太太头上一只珠钗猛地折射了光,柔弱地立着,隐约还是个富家太太的模样。她脸小,骨架子也小,生苏煜的时候几乎要了她半条命,身体一直很虚弱,走几步路就要喘。

于是多数时候,她是发号施令的将军。

“它不脏,我每天都带它洗……”

“你就非得跟我犟嘴?”

苏太太拿手掌猛地敲门框,打断:“你这么不听话,是要气死你妈吗。”

苏倾叹一口气,挑着扁担走了,跨过门槛时黄狗还立起来追着她走,拼命摇动尾巴。

平时苏煜嫌它丑,苏太太嫌它脏,都不愿意多管它,但这个没有壮劳力的家必须得有一只看家护院的狗。

所以他们看不起它,却又不得不依仗它。

江南古镇用密集的屋宇和矮墙隔出了砖巷迷宫,一个远离炮火纷争和时代变迁的世外桃源。

水巷小桥曲曲折折,白墙黛瓦和后面茂密的深绿色树冠,似乎把阳光都过滤成一种幽幽的淡青色。

“苏小姐又挑水去呀?”

村妇们穿着干练的绿色或淡蓝色长裤,三三两两坐在檐下择豆角,见她出来,总要笑着叫她。里面脸最熟的,是她的邻居翠兰。

“是。”

她低眉敛目,虚福一下,快速通过了,远远地能看见辫子下面修长的颈,在阳光下白得泛光。

人走远了,其中一个开口:“我要有这么个伢,哪舍得让扁担压在她肩膀上。”

“是的呀,瞧那面皮和身段。”

苏倾身上穿着翠绿的窄袖衫和长裤,背后梳一根粗辫子,乡间小姑娘最普通俗气的打扮,裤脚甚至还短一截,露出了袜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脚踝。

但越是闲来无事、敢肆无忌惮用眼打量的妇人,越是能乐于发现小姑娘掩藏在宽大衣袖里的“身段”

和潜能。

比如苏倾偶然露出的手腕,夏日薄衣衫透出的腰线的轮廓,以及她用一双未缠的天足,还能走得优雅娉婷,暗示着她长大后可能的出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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