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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之书余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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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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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沉吟道:“话也不能说得太死,今年德妃做整寿,下人就巴结一点,也不过皇上金口玉言,吩咐过了罢了。”

诚王大腿拍得连声响,压低了声,做张做致道:“哟,哥哥还不知道!太后娘娘今年身子不好,皇上的意思,正是将储位及早定了,开春大赦天下,为太后冲冲喜呢。”

宁王听得兀自心惊,半晌作声不得,良久,才颤声道:“依六弟之言,父皇果真是有几分意思在里头了。怪道读书时,那起先生尽赶着五弟吹嘘,把他说成了个文曲星下凡,哪知他私下里酒色财气样样来得。原来老东西都不傻,就把你哥哥蒙在鼓里了。”

诚王趁热打铁:“臣弟不才,家世自是比不得众位哥哥,但臣弟私下里就是替大哥不平。想贵妃娘娘在日,谁人敢说这皇位将来不是大哥的?圣人这些年乱服药,身子底淘虚了,那正宫看着也是不济的了。多恨那曹德妃,凭空爬上去,料着那伙方士就是她引荐的,不知用了什么腌臜方子,把圣人的心多拴去了。”

宣瑶听着不住冷笑,这样编排人的话,宫里每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她可懒得去听这背后闲话。要待便走,诚王却渐渐说入港了:“……如今老太婆升天在即,这事宜早不宜迟。左右场子这么大,又有小弟帮手,大哥还怕什么呢?”

宁王犹疑道:“可是,一路上都是眼睛,就是做下了,也未必逃得脱罢?”

诚王道:“十五那日,金吾不禁。皇上多在前头飞仙楼与民同乐呢,些许几个宫人,打发去看灯就得了。”

下面的话,宣瑶不听也能猜到个八九分,顿时手心冷汗丛生,却是骇得腿都软了。她还记得曹德妃最是与娘相处得厚的,有那穿旧了冬衣,从不许人扔,都悄地送来了兴庆宫。她本育有一女,先亡化过了,后来中年得子,看承得不啻心头肉。宣鄞与宣清年岁相近,更是从小一块玩大的,两宫交情非比寻常。

她回过神来,思量得快将此事告知母亲。一时也顾不得去凤宸宫了,风忙出了院子,正要掉头往西,迎面法容却走了过来,福了一福,一双眼迭满了笑纹:“殿下来了怎都不知会奴婢一声?娘娘哪一日不望着殿下来。几乎被那贱丫头误了事!”

半推半促地就将她拥进来了。宣瑶只得收起心思,打点起笑容来,心道便迟个一两个时辰也不妨。

杨皇后年近三十,未有子息,杨家世代高门,怎咽得下这口气?隔三差五地请来各路名医进宫诊脉,千金方也不知过吃了多少副,只是一点响动也没有。杨家见不是头,又送了个侄女进来,年方二八,姿容娴丽,名为侍从,实分圣宠,方才那丫鬟便是她带进来的。

宣瑶走了两步,只见帘栊低垂,虾须轻卷,金炉中爇着名香,处处描金绣彩,富丽堂皇。正中摆放着一道屏风,白玉为底,金线绣着一对鸳鸯,浑身翠羽用翡翠妆成,眼睛处嵌着四颗滚圆的黑玛瑙,乌溜溜的跟着人转。绕过屏风,杨淑婉正跪在红氍毹上,手拈线香,对着壁龛拜了下去。宣瑶细看时,却是一尊九天送子娘娘,遍体金装,栩栩如生。

宣瑶不敢轻忽,端正地拜了三拜。杨淑婉并不回头,语音轻淡,夹了几分笑意:“公主何必拘礼。”

宣瑶等她拜完了佛,让进内室,屏退侍人,杨淑婉亲自给她斟茶。“这个时候,都是搁了一冬的陈茶了,新的一茬还没贡来,公主想必不介意罢?”

宣瑶怎敢道个不字,手扶着杯沿,余光扫到殿脚兽炉,火光微红,袅袅散着热气。宣瑶低下头,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布包袱来,双手过头地递给杨淑婉道:“年底了,娘打了几副鞋样,不成敬意,给娘娘添几双凤鞋罢了。”

杨淑婉笑吟吟地接过了,随手放在一边:“回头让法容送到尚衣局照式做去。令堂真是好手艺,还有巧心思,每回做得都和外面不同,且还不甚花哨,很合本宫心意。”

宣瑶忙下了座,俯伏谢恩道:“谢娘娘夸奖,儿臣之母不甚欣幸。”

眼前凤钩一晃,杨淑婉已将她拉了起来。“难为你大冷天还跑一趟,没冻着罢?”

一摸她手冰凉,蹙着眉进了绣房,半晌捧了个汤婆子出来:“冷也不知添衣服?怎还是小孩一样。”

那汤婆上还带着她绣被熏的百合香,热热地捂着宣瑶心口。宣瑶心神一恍,想起一月前也是在这里,杨淑婉宿酒醒来头疼,就让宣瑶给她按摩。宣瑶手法原不甚娴熟,杨淑婉一会儿就把她的手拨拉下来,恰好箍在腰上,顺手扯着了玉带钩,把腰带都拽松了。彼时天未大寒,杨淑婉只着一件月白单衫。旁人想见不出,凤冠霞帔下竟是那么一把珊珊玉骨。当时杨淑婉在她怀里竟自睡去了,直至母亲到各宫来找,她才仓皇交给法容,做贼似得逃了。

思念及此,遂收摄心神,听杨淑婉道:“今年惜薪司送的炭虽不十分好,所幸就这几个人,尽够用了。碧如心性高,等她自立门户去,我也不给她。你不够时只管差人来取,可别再自己走过来了。”

宣瑶正中下怀,又不愿给她看轻,只做不经意地应诺道:“等不够时再烦扰娘娘罢。”

心里却想着如何支持过这两日。杨淑婉已絮絮叨叨地说起了她这侄女,语气竟是越来越愤激。

“他们是巴不得我像姜姊姊那般去了呢,好退位让贤!都怪我不争气,连个一男半女都挣扎不出来。那也得永郎他乐意!你自己说说,你父皇一年到头,可有几天是宿在凤宸宫的?”

宣瑶常时陪她谈天,这些埋怨人的话也不知听过多少回,并不以为意,只要顺着她说,不一会气自消了。忽然想起亭中说话,留了个心眼,故意将话绕到德妃身上去:“曹娘娘倒是个好人,五哥哥也心性柔顺,这才是有福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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