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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没有如果了。“天明,”
天曦终于开了口,低哑的声音每一个出口都是如此艰难,“我对楚国,该做的,仁至义尽了。你既然重登帝位,以后,兴衰荣辱都靠你治理,再跟我没有关系。”
“你——”
“曦儿,”
烟如太后急急开口,“若不想再去南溟,就留在母后身边,你千万不要为难自己……”
“母后!”
楚天明出声抗议。“我已经派人去请云中大师,你不愿意留在宫里,就去她那儿吧。曦儿,母后求你,千万别——”
烟如太后把女儿抱进了怀里,天曦瘦弱不堪的身体硌到她的心口,慈母的心肠百转千回,却并不能为女儿避去风雨。只能徒劳的抱紧她,生怕一松手,天曦便从她眼前消失了去。师父,是天曦不孝,辜负您的教导之恩。就让天曦去吧……也许,是师父错了。师父得不到的,以为你能得到,原来,却终究是大梦一场……现在既然梦醒,天曦再没有可留恋的了……天曦,有什么比死更容易的事情呢?你也许需要想清楚一些事情,留一点希望吧。师父……就当是你,必须的代价……重归寂东桤皇宫里,东方恕的登基大典进行得很不顺利。东方琳琅亲眼目睹了锐利的羽箭如何带着呼啸声射穿了咎的身体,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身形一箭箭被伤到惨不忍睹。那些飞起四溅的血花连她坐下的白马都染红了,当浑身是血的咎看过她最后一眼,一头从马上栽下来时,骨肉连心的痛苦才将琳琅从蔽心的仇恨里惊醒过来,才让她想起咎给予过她的,除了伤害和利用,还有着太多的温暖和关爱。那些恨在这样的温情里,似乎变得不再深刻。只是,为时已晚。在那之后,琳琅便陷入难以自拔的愧悔自疚里。回到东桤,连未明宫都不曾迈进一步去。只在久阳殿后的观音阁里安下身,每日持斋诵经。万念俱灰下,也许只有木鱼的敲击声和枯寂的经文才能让她不再记得,是她亲手把深爱多年的人送上了死路。曾经倾注全部心血的儿子此刻却成了难以接受的存在,琳琅不再愿意去照料抚养幼子,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那个有着与咎极为相似的面容的孩子一眼,年幼的东方恕在观音阁门外哭闹叫喊,也没有让琳琅已经是一潭死水的心起上半丝涟漪。而国不可一日无主,既然征讨东方咎是以女子为帝祸乱朝纲的名义,就不可能再让琳琅为帝。虽然咎的身份揭穿,东方恕的来历成为禁忌的话题,但毕竟,这个孩子是现在唯一有着东方家族血脉的男子了。韩士钊没有想到琳琅对于咎能有如此深情,咎的死能够让她消沉到这样的地步。本来打算共掌一国大权的计划落空。而东方咎十六岁登基,在位七年,把东桤帝国带进最为鼎盛的时期。于外开疆拓土,打下半壁江山;于内政通民和,百业俱兴。整个东桤雄踞东方已经是无可匹敌。因此,她得到了所有人的拥戴和景仰,如今一朝猝变,惨死异国,连尸骨都未曾敛归故土。那些对东方家族世代忠心的朝臣们,对她身为女子之事也并没有像韩士钊想得那样深恶痛绝,反而暗地里不满他带兵弑主,痛惜哀叹着咎的英年夭亡。只是,如今韩士钊兵权在握,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压制下来。左相孔任突然消失,右相王其勋已经老迈,所以,当韩士钊提出要扶东方恕为帝的时候,没有人提出反对的意见。毕竟,再也没有其他的人选了。东方琳琅不闻不问,谁也不肯见,什么话也不肯听。韩士钊吃了几次闭门羹以后,只好自行作了主。他依旧留着一丝希望,也许随着时间的过去,琳琅能够淡忘悲伤,会感激他让她的儿子坐上帝位,然后,给他一点他所期盼的感情吧。遵照旧例,在韩士钊的一力掌持下,年仅五岁的东方恕身穿龙袍,坐到了恒元殿里最高的位置上。然而从出宫祭祖开始,东方恕对这个很是生疏的人就表现出了极大的敌意。韩士钊抱着他走进玄天坛的时候,恕开始竭力挣扎,大声喊叫,拒绝着他的亲近,一点都不肯配合。勉强行完了祭祖礼,回到皇宫。平日里乖巧听话的恕在龙椅前撒泼打滚,哭闹嘶喊,怎么也不愿意坐到那上面去。“我不去!那是父皇的地方!我不去!呜呜……”
眼泪沾满了幼小的孩子的脸颊,抽噎着断断续续的表达自己的想法。韩士钊跪在一边满头是汗,却无可奈何。下面文武百官都在看着他,除了哄劝和安慰,他不敢有半点出格的举动。“皇上,皇上请登帝位,百官都等着朝拜呢。”
“你走开!我要父皇!你把我父皇弄到哪里去了……呜呜……我不坐父皇的椅子,我要找父皇……”
“皇上,皇上!”
恕对着韩士钊踢打抓咬,小小的眉头皱在一起,充满了仇恨的眼睛看着韩士钊。他每一次试图去靠近这个年幼的新帝的企图都被迅速拒绝和挡开。这登基典礼,也就弄得混乱不堪。可是既然韩士钊有心摄政,这些小事不过尔尔,丝毫阻挡不了大势。恕毕竟是孩子,苦闹累了,就被奶娘抱了回去。这东桤的大权,自然落进韩士钊的手里。随即就开始了他清除异己,布排心腹的一系列举措。首先就是小公主东方念的身份再难以遮掩,白卫门很快送来了结果。因为新帝登位正是大赦之期,不能随便开杀戒,韶知谦下狱,蔺妃带着小公主也被打入冷宫。蔺御史受到牵连被罢了官。王其勋等许多老臣看出东桤这一次免不了一场浩劫,纷纷告老还乡。这正合了韩士钊的心意,一些年轻有为的官员也被他根据自己的喜好或贬或差,不出多久,整个朝纲早已失去了东方咎和孔任在时的严明,开始向着荒淫混乱的方向发展。一个鼎盛繁荣的朝代,自此画上了句号。千里之外的大路上,一辆马车在急速的行进。从东桤消失的左丞相孔任,坐在车夫的位置上,皱紧眉头看着前方,抿着嘴唇,专注的驾驭着马车。后面的车厢里,白妖占据一边,盖着毯子在补眠。一路上,他跟孔任早晚轮班驾车,昼夜不停,星夜往西昆仑赶路。遇到客栈也只是补充一点食物和水,换换马匹,从不敢多停歇半刻。而另一边,西门鸿雪在尽心照顾着仅剩了一口气在的东方咎。随时察看着伤处,拭去残血,敷上药膏,避免着伤口恶化。实在累极了,也只是靠着车厢板壁略闭闭眼睛,丝毫不敢松懈。三个人拼尽了心力,目的只有一个,抓紧分秒的时间,快过阎罗,把一只脚已经迈上奈何桥的东方咎,再拉回人世间来。(中部完)++++++++++++++++++++++++++++++++++++++++++++++++++++++++++++++++++++++++++++两年后。忘忧山中的云中子接到那一封飞鸽传书的时候,站在洞口,很是愣了一会儿神。熟悉的字迹让她有点恍如隔世。有多少年未曾有过那个人的消息了?魂牵梦绕的音容因为一次又一次被记起,都已经有些模糊了。窄窄的一张纸笺,上面龙飞凤舞的几行草书,没人能认识的,偏偏她认识。飞扬跋扈的字体寥寥几行就说完了要说的事情,她却字字看得明白。没有寒暄的温情,甚至都吝于一个问候,煞有介事的说完,只在落款处,照旧画上了一只小船。也就是这只船,顺着往事的河流,荡进了云中子的心里。十九年前的不辞而别带来的锥心之痛似乎还残留着它的锋利,这一道邀约却全然不提往事,也许是藉着别人的事情,才能叫她如此坦然。云中子的心里就有了忿意。却又有点儿,蠢蠢欲动。小心的折好这张短笺,云中一边想着,一边慢慢走回洞里去。来到最深处窄窄的一间净室里,蒲团上的楚天曦布衣草履,正凝息打坐。因为长久的简斋素食和不见阳光,天曦的脸上早已失掉了昔日的光彩,青灰的脸色泛着枯涩的苍白,裹在深灰色素袍里的身体几乎显出了骨骼的形状。云中子看着憔悴不堪的徒儿,似乎找到一个说服自己的最好理由。低下头思索了一会,慢慢开口了:“天曦。”
楚天曦闻言睁开了眼睛,那流光溢彩的晶眸已失去了生气,滞如死水。出口的声音也喑哑低沉,“师父。”
云中子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斟酌着开口:“两年了。你如此清苦自己,也该有所解脱了。”
而天曦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解脱。解脱无非遗忘和宽恕,我如何遗忘她?更不可能宽恕自己。”
“若是愧疚,不妨试着去补偿,这样自苦,于事无补。”
“师父,我哪里,还有补偿的机会?”
“师父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我什么人都不想见,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吧。”
“这个人你是应该见的,只看你是否有这个勇气才是。”
天曦这才抬眼睛看着云中子,目光里透出一丝疑惑。“师父要带你去见的人,是东方咎。”
声音不大,却震得楚天曦几乎晕厥,登时天旋地转,向前一把扯住了云中子,抖着下唇,哆哆嗦嗦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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