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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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贞在心里分辨他的话,掐头去尾的,猜不到是什么事情。但他的话像一棵树,她的思绪是藤蔓,顺着它爬,无非是想私自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多构筑一些纠葛。
她红尘之内的事总是与他相关,而他红尘之外的事,她总不了解。
缁宣笑中带叹,“你呀,自幼就是如此,刚直。做了和尚,性子虽然沉敛了,还是这个脾气不改。佛门中事你当自家的事,自家的事你倒不放在心里。”
“家里的事自然有大哥操持。”
缁宣无奈道:“你不管了,叫我一个人担着。也罢,谁叫我是你兄长。你在家多住两日,陪着母亲,过两日我下个帖子,请寥大人到家里来,你自去与他说吧。”
看来了疾的事情有结果了,月贞听得一阵心慌,只怕他这时就该要走了。
踟蹰之际,巧兰喊她:“大嫂,你闷着做什么?”
“啊?”
月贞险些将茶碗碰倒,“没有啊,我在想你方才说的那茶,十二样颜色的花瀹出来,那茶该是个什么味?”
巧兰将嘴一撇,“什么味也吃不上了。你不晓得,我们太太脾性怪,连人穿得太鲜亮她也要说。”
她身上是一件绾色的薄长衫,颜色有些发灰。细一回想,她素日是常穿得不显眼。月贞起初以为她是为渠大爷的热孝,后来以为是怕穿得太打眼,总引霜太太的瞩目。
月贞扯着自己紫酱的纱袖,“如今热孝过了,连我也能稍稍穿得有颜色些,你是兄弟媳妇,怕什么?”
“倒不是为这个。”
巧兰朝门帘子回首瞅一眼,凑近了脑袋,“太太常说,女人不该穿得妖精似的。还不是因为我们老爷在北京那几房姨娘的缘故。她们年轻,想必是花枝招展的,要不老爷能要?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到底不舒服。”
月贞笑笑,“我们那头也有几房姨娘呢。”
“不相干的,大老爷都那样子了,几房姨娘就是摆设,于琴太太没什么要紧的。”
月贞益发有些讪,她听了多时的规矩,多的记不住,心里只晓得一点要紧,少论是非,自然就少惹是非。何况是长辈的是非。
她不欲往下搭话,正好听见外头了疾辞行,忙瞥一眼窗外,“唷,不觉天都黑了,我该回去了,免得太太说。”
巧兰一听她也怕琴太太说,心里获得微妙的平衡,十分高兴,忙体贴地吩咐丫头点灯笼送她。
将将赶上与了疾一道立在廊庑底下,但见檐外天色大颓,银河满泄,一片半月挂在花梢。
了疾一早就要走的,却不知为什么,在椅上站不起来。仿佛有条丝线栓住他,他要用力挣哪能挣不开?只恐将线扯断。
睐目一瞧,才懵懂感觉线的那一端是系在谁手上。他有礼地点了下头,“大嫂。”
这里有两个“大嫂”
,但月贞笃定他是在喊她。因为他喊她时,总是把嗓子放得格外沉静,静得温柔。
她顽皮地想:要不就改个名字叫“大嫂”
吧。自己也被这想法逗笑。
倏闻缁宣打背后嘱咐,“鹤年,送送大嫂,她也没带个丫头。”
今日是乞巧节,尚在麻期的缘故,两边宅里都不过如此小节。半月却照常悬着,银河依旧挂着,照得地上亮堂堂的。
太湖石上落满花枝叶影,不知是了疾的衣袖还是那些花枝,在月贞心里温柔拂动。她低着脸,把手上的灯笼盯着。
园林曲折,这一路穿洞越水都很沉默。走到一处九曲桥头,到底是月贞按捺不住,拿灯笼撞了一下他的灯笼,“我还当上回你们寺里回来,要好长日子见不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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