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春的笔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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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师科平日开计程车所得虽不多,但并无负债也不缺钱。在被捕後,李师科在警察局接受侦讯时表示:『看不惯社会上的许多暴发户,经济犯罪一再发生,所以早就想抢银行。』、『因为对现实不满、对社会不满,所以犯下这个案子。』。

xx日报19821211

「为什麽是抢银行?」

春坐在床缘,看着夏至恒背对他在窗口刷牙的背影。

春接了个杂志翻译的case,那是英语教学杂志,只是是日本出版社出版,教导日本孩童的英语教学单元,这是他主要工作来源。他想过翻译小说,即使只是翻译市川拓司之流的也好。但小说翻译市场竞争太过激烈,而他太过平凡。

他的思绪无法在那些「a—apple—ieataredapple」、「b—bird—iseeabebird」间集中,他戴上耳机,播放undhorizon的「ark」,把iphone4s接上电脑,上网查了关於李师科的资料。

台湾第一个银行抢匪——春知道日本的运钞车三亿元抢案,但不知道这个人。

民国七十一年,春在三年後出生。那是过去的案子,是个『故事』。

真实的『故事』。

春看着夏至恒。他穿着白色的裤子,上半身则没穿。这男人很喜欢白色。

夏至恒住了下来。

春试着找一个确切的描述方式,夏至恒摆放着,夏至恒没有移动,夏至恒继续存在在这间屋子里,春觉得那比他住了下来更符合他对於这件事情的感觉,这是一种主观的修辞学。

「我们时间不多,你需要训练,我需要沟通,我们必须处於一种随时可以互相联络的状态。」

夏至恒的理由如此,但是当夏至恒拖着黑色的旅行箱,大包小包地出现在他家门口,活像一但踏进这间屋子,就再也不打算走出去的同时,春那一瞬间差点就顿悟了,他想像一个未来的春,那个春会打电话,会叫来警察,把夏至恒带回他应该去的地方。

但未来的春终究是另一个人,因此想像终究也只是个想像。

「我没有答应和你一起抢银行。」春表明立场。

「但你也没有拒绝。」夏至恒精於修辞,而他拙於逻辑。「亲爱的春,我知道你爱我,也原谅我利用你的爱,利用你因为爱我而无法拒绝我。」

比夏至恒更麻烦的是女友,春不知如何向女友解释,他这个四叠大的房间里有另一个男人存在。『夏至恒是我的表哥。』,这种话连春自己在心底想想都觉得羞耻,『因为他要考研究所,所以暂住在我家。』,春充满罪恶感。『耶诞节前就会走,你不要担心。』春忽然理解自暴自弃是什麽感觉。

「是喔,我知道了,这几天暂时不去你家罗?」女友在iphon4s那头说。

春绝望地挂断电话,发现夏至恒回过头,嘴里还插着牙刷,看着他笑。

春觉得不自在,放下电话,重新接上4s的喇叭,播放yui的『aga』。

夏至恒走到他身边,拿起他的咖啡杯,喝他的咖啡,在他的椅背上坐下。春相信,即使今後他在这里再住上十年,也做不到像夏至恒这麽自在。

夏至恒像是「背景」,走到哪里就能融到哪里。就像在无声电视展场那样,无分轩轾的白,那是他对夏至恒的第一印象。因此一天下来,接触到会洗澡、会刷牙,会把他放在冰箱里的速食包吃掉,睡觉还会轻微地打鼾的夏至恒,春感到头痛。

翻译社的工作很弹性,除了和出版社打招呼,以及尾牙年会以外,春都被允许在家工作,只在必要的时候露脸。

虽然不想,但春和夏至恒现在确实朝夕相处。二十四小时中有半数以上时间。

「抢案在九天後实行。」夏至恒把杯子放回他的书桌上,从椅背上俯下身,抢了春用来圈深难单字的铅笔,顺手拿了春搁在书桌上的行事历,摊平,在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地方打了个圈。「现在应该只剩八天了,时间紧迫。」

十二月二十四日春的行事历是「空白的」。春知道夏至恒一定注意到了。

为什麽是空白的,春也说不上来。女友和春都是不怎麽注重过节的人,情人节在家看睡觉就好,七夕因为是农历两个人很少会知道,彼此的生日最多在家附近吃个饭。「因为今天是某某日子所以我们应该做些什麽」,这种句子在春笔下是不存在的。

『我十二月二十四日没有预定,所以可以跟你一起去抢银行。』春的脑子里闪过这种荒谬的句子。

「为什麽一定坚持要在耶诞夜?」春问他。

「问得好。」夏至恒一如往常不吝啬称赞他。「理由有两个,耶诞夜的时候,街上人群通常会比较多,即使天气再冷也一样。抢完银行之後,我们需要设定逃走的路线,而路上人多绝对对我们有利,我们可以乔装改扮,混入人群中。」

「第二个理由是所谓的过节心理,你知道的,多数人都是渴望放假的,人的一生忙得像是无头苍蝇,细胞里总会渴望着放松一下。而节日就像是某种讯息,有人敲敲你的脑袋,跟你说:嘿,今天可以稍微松懈一下没有关系,放假嘛!。」

夏至恒伸手到春的桌上,拿起他的黑框眼镜,架到自己鼻梁上。春竟然觉得很适合。

「这是一种补偿心理,让人可以理所当然地偷懒,出一些平常绝对不会出现的纰漏。而事实上根据统计,多数成功的犯罪行为都是在节日将至或节日刚过时,这时候人的警戒心会特别薄弱。」

说得好像真的一样,说的好像我们真要去抢银行似的。——春在心里想。

事实上,春自己也不明白,自己为什麽会坐在这里,听着夏至恒谈论他的计画,而还没有拿起他的手机拨到警局,啊或许拨到市立精神病院比较合适。

春想,自己应该是觉得很有趣。有一种『想要知道後续』的感觉,像在看小说一样。想快点翻到下一页,看看「夏至恒」这本书的结局是什麽。

就连夏至恒硬要存在在他房间里,春也觉得可以忍受。

「我们差不多也该开始一点实际的计画。」夏至恒仍旧坐在他的椅背上。「我们有很好的动机,也选定了时间,同时也有了好夥伴,万事俱备,只差一点得体的计画。」

春没有笑,夏至恒却停下来,像是等待他发表意见。

春只好说:「我们该从哪里开始?」

夏至恒微微笑着,好像很满意他用「我们」这个主辞。又或许是「开始」这个动辞。

「『我们』应该先决定服装。」

「服装?」春说:「你是说,抢银行的服装?」

「对,服装。」夏至恒从椅背转移到床头,碰地坐在春的棉被上。「亲爱的春,你知道雨衣小飞侠吗?」

春摇摇头,夏至恒身体前倾,春一直觉得夏至恒靠他太过近了,但後来才发现是床和书桌太过近了。这是一间四叠大小的房子,有两个一百七十五公分以上的物体,只是同时「存在」,就会互相碰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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