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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烯年一晚上情緒大起大落,這會兒已經精神和身體都已經疲憊到機智了,此時看到這幾條信息,不知道為什麼抑制不住地鼻子反酸,眼前甚至有點模糊了。
護士輕聲提醒了他一句,他才退出聊天,先去交了費,然後取了藥去看何堅。
何堅此刻已經完全清醒了,正在掛水。
何烯年坐在他床邊守著他,過了許久才問:「多久了?」
何堅不說話,用他慣用的方式抵抗,何烯年繼續自顧自說道:「是不是我讀大學那會兒?」
「大二那年?」
何堅扭過了頭,閉上眼睛。
他的反應說明了一切。何堅知道自己身體不行,於是著急忙慌地把獅館給了何烯年,何烯年也就稀里糊塗接了這麼些年。
何烯年長嘆一口氣,回想剛剛和何堅說的一字一句捅心窩子的話,覺得自己真的該死,舞獅舞不好,兒子也當不好。
他們互相沉默著,和多年以來的相處一樣。何烯年晚上把自己憋了好久的話都說出來了,發泄完了才知道何堅的病,情緒爆發後的空虛伴以及枉為人子的後知後覺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了,最後還是何堅熬不住睡過去了。
何烯年掃了一眼吊瓶,確認吊瓶里的藥水一時半會兒滴不完,離開了病房。
三更半夜的急診依舊燈火通明,孩子的哭聲,大人的叫罵聲,還有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和嘔吐聲。
嘈雜的聲音讓何烯年腦子清醒了不少,雖然被冷風吹得頭疼欲裂,何烯年買了包煙站在垃圾桶旁邊抽。
邊抽菸邊回覆信息,不過大半夜的,也沒人會理他,但是至少給關心他的人留個言。
抽了半包煙後,何烯年最終還是調出了許騁的聊天記錄,想了想回復道:對不起,許總,我仔細想了想您的要求我們做不到,您還是另找獅館吧,明天李瑜會推薦另一家更好的獅館給您,違約金我到時候會按合同賠償的。
最後發送的時候何烯年猶豫了幾分鐘,最後還是咬咬牙點擊發送。
既然學藝不精,就不耽誤人家時間了,兩個師弟都及時抽身了,他怎麼能繼續害許騁?
他的自以為是已經讓獅館和其他師弟跟著一起蒙羞了,難道還要讓山澗畫廊也跟著他丟這個臉嗎?
趁許騁現在還來得及選,至少給他及時止損機會。
何烯年等了會兒,許騁沒有繼續打電話或者回覆信息了,他說不清自己是鬆了一口氣還是失落,退出了聊天界面,抽完最後一口煙重進入醫院了。
信息發出去的時候許騁的飛機終於起飛了,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他錯過了何烯年的信息。
三個小時的航班,許騁如坐針氈。
下飛機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打開了微信,然後就看到了何烯年那條信息。
發送時間是凌晨一點三十。
許騁看到這條信息有點難以置信,不知道為什麼事情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了,他一個衝動給何烯年撥了個電話,也沒考慮那邊是不是在睡覺。
電話嘟嘟嘟忙音了許久,正當許騁以為何烯年睡了或者依舊不會接他電話的時候,電話通了。
何烯年本來在走廊靠著椅子眯了一會兒,他睡得不踏實,夢境來回切換,一會兒是何堅在他面前倒下,一會兒是自己掉下高樁。
電話鈴聲一響起就把他嚇醒了,等他看清楚來電顯示的時候又嚇得一個激靈,大晚上的許騁不睡覺的嗎?
電話鈴聲鍥而不捨地響,何烯年終究還是接通了,許騁給他打了一晚上電話,再不聽真的很過分了,而且遲早要面對這麼一遭。
電話接通後,兩人都短暫地沉默了一下,許騁率先反應過來,沒有寒暄,直擊主題,氣勢洶洶地發問,「你在哪?」
何烯年支支吾吾答非所問,「你不是在北京?」
言外之意,我在哪兒你也過不來。
許騁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他放緩了語氣,讓自己聽起來沒有那麼凶,「我不在北京。」
他說完這話,何烯年有點驚訝,但也只是沉默著不說話。
許騁像是知道他在發愣,又緩緩重複了一遍,「烯年,我不在北京,我在南城。」
何烯年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幻聽了,終於沒忍住發問,「你怎麼在南城?」
許騁正在快步從候機大廳往機場外面走,他一晚上的提心弔膽在聽到何烯年的聲音後終於打消了一點,極度緊繃的神經放鬆了片刻,時時記著的循序漸進此時還是落了下風,他也不想撒一個自己圓不回來的謊。
他一字一句地說:「因為你。」
「何烯年。」許騁叫了他的全名,「因為你。」
因為你,我願意跨越上千公里來到你的身邊,因為你,我不怕舟車勞頓的奔波,只為了見一面。
許騁說完後破罐子破摔地覺得這也算循序漸進的一種,他只不過是坦白了自己反常行為的動機,他總得回答何烯年,不是現在,就是之後。
精神已經極度疲憊的何烯年聽到這句話不可能不動容。
何烯年自認當不起這句話,但哪怕是欺騙或者只是真相的一部分,都足以讓他在這個晚上得到一點治癒,至少在許騁眼裡和心裡,他也有一點值得。
何烯年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一點點加,心臟軟軟地皺縮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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