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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老缺趾躬逢盛会(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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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尼生起火,在上面挂了一个有拎环的浅锅。他在地板上打开背包,拿出一块火腿,把它切成薄片放到锅里。火腿片慢慢地发出了嗞嗞的响声。他走到外面井边,用辘轳打起一桶水。他从厨房木架上拿下一只沾有污斑的咖啡壶来烧咖啡。他把它放在那熊熊燃烧着的炉火旁边。他在一只借用的盘子里搅拌好烘玉米饼用的玉米糊,又在炉火旁放上两只冷的烤甜薯,让它们烤得热透。当火腿片煎熟后,他就把那盘玉米糊刮到脂油里翻动,烘烤成一个坚硬的玉米烙饼。当烙饼的颜色转成棕黄,他就把吊架连同拎锅从炉火上移到一边,去完成这一烘烤工作。咖啡沸腾了。他把咖啡壶放到一边。他从摇摇晃晃的纱橱里拿出茶杯和盘子,把它们放到光坯松木桌上。

“来吧,”

他说。“晚餐已准备好了。”

他迫不及待地迅速吞嚼着,又拿起估计会剩下来的那部分玉米烙饼到外面去喂狗,另外又给每只狗丢过去两条鳄尾肉。裘弟觉得那情景比黄昏的寒冷更使他难受。他恨他爸爸这么沉默。这就像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吃东西似的。贝尼在烙饼的拎锅里放上清水,烧温了,就在那里洗净了盘碟,把它们放回纱橱。剩下一些咖啡,他把咖啡壶放在炉火旁边。他扫了地,又到屋外从栎树上扯下好几把苦薛,在屋旁一个遮蔽风雨的角落里,给狗铺好窝。黑夜降临了。四周很静,严寒彻骨。他从柴堆旁抱回一些木柴,把其中两根长木柴塞进炉火,就像黑人烧火那样,不时地把木柴一下子一下子地往火里送。他装满烟斗,点着了,然后傍着炉火躺在地板上,把背包当作枕头。

他和蔼地说:“你最好也这么躺下,孩子。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得出发呢。”

他似乎到了这时候才比较像他平素的好脾气,裘弟这才敢于向他提出问题:

“你以为老缺趾往回走会经过这儿吗,爸?”

“不会的。我不想在这边多等。我断定它已受了伤。我想沿着河岸跑到咸水溪尽头,绕过泉源,从对岸下来,直到今天傍晚它钻进树丛去的地方。”

“这可是很长的一段路呢,是不是?”

“是很长。”

“爸”

“干吗?”

“你想小旗会遭到祸害吗?”

“你忘记了我告诉过你的话吗?让它跟来会怎么样,你没有想过吗?”

“我没有忘记,我”

贝尼的心软下来了。

“不要担心,它不会失踪的。你在树林里不可能丢失小鹿的。要是它不想变野,它就会回来。”

“它不会变野的,爸。永远不会。”

“无论如何,它已不是小家伙了。这时候,它大概正在家里吵扰你妈呢。你去睡吧。”

“这是谁的屋子,爸?”

“原来是一个寡妇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到这儿来了。”

“我们进来,她会生气吗?”

“要是屋子的主人还是这个女人,她是不会见怪的。在我跟你妈结婚前,我常常到这儿来向她求爱。你去睡吧。”

“爸”

“在我给你一顿好打之前,我允许你再问一次;要是问得没有意思,我不管怎么样也要打你一顿。”

裘弟犹豫了。他的问题是:贝尼是否也想在明天晚上去参加圣诞前夜的那次圣礼。他终于决定:这一问话是没有意思的。追踪老缺趾很可能是一件终生的事业。他又想到小旗,想象着它在树林里迷了路,又冷又饿,而且被一头豹追逐着。没有小旗,他感到寂寞。他很想知道:他妈是否曾像他关怀小旗那样关怀过她的独养儿子。他对此感到怀疑。他终于带着几分悲哀的心情睡了下去。

早晨,裘弟被驶到院子里来的大车轮子的辘辘声惊醒。他听到自家的狗在吠叫,另一只陌生的狗在应和。他坐了起来。贝尼正站在那儿摇着头使脑子清醒过来。他们已睡过了头。玫瑰色的朝阳正照着这所茅屋。炉火已变成了一堆余烬,烧焦的木柴依旧伸出在炉外。空气冷得像冰。他们呼出的气好像霜积成的云一般,悬浮在空中。他们感到彻骨的寒冷。贝尼跑到厨房里去开了门。一阵脚步声,一个中年女人走进屋来,后面跟着个小伙子。

她叫道:“我的老天!”

贝尼上前回答:“好啊,南莉,看来你可摆脱不了我。”

“埃士拉·巴克斯特,你得先等待我的邀请啊。”

他向她微笑起来。

“这是我的孩子,裘弟。”

她很快地瞥了裘弟一眼。她是个漂亮的女人,长得很丰满,脸是玫瑰色的。

“他倒有点儿象你。这是我的侄儿亚萨·雷维尔斯。”

“不是麦特·雷维尔斯的孩子吗?我敢发誓,孩子,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没有一个垃圾篓子那么大呢!”

他们握了手。那小伙子显得有点儿侷促不安。

那女人说:“巴克斯特先生,你真有礼貌,请您告诉我,为什么擅自使用我的屋子?”

她的口气是嬉笑的。裘弟很欢喜她。他想,女人和狗一样,也是有种的。她跟赫妥婆婆是一类的,是能使男人们感到舒舒贴贴的那种女人。两个女人可以说同样的话,但意义各不相同,就像两只狗的吠叫声,这一种叫声表示威吓,另一种却表示亲呢。

贝尼说:“让我生起火来再说。我简直冻得说不出话来了。”

他跪倒在火炉旁。亚萨跑到屋外去取木柴。裘弟也跟出去帮忙。裘利亚和列泼正摇着僵硬的尾巴绕着那只陌生的狗打转。

亚萨说:“你们的狗几乎把我和南莉姑姑吓个半死。”

裘弟想不出什么适当的话来回答,就急匆匆地抱起木柴回到屋子里。

贝尼正在说话:“如果你从来不曾做过一个从天堂里下凡的天使,南莉,昨晚你可真的是个天使了。我、裘弟和狗曾经花了整整两天时间,坚持追踪一头巨大的熊。它把我的家畜一下子杀害得太多了。”

她插嘴说:“不是前掌失去了一个足趾的熊吗?嘿,它去年把我所有的公猪吃个精光!”

“对,正是它。我们从家里出发追它,直追过溪南端的沼泽。要是我能再接近十码,我就打到它了。我开了三次枪,但它太远了,最后一次才打伤它。它泅水过溪,狗不肯下水。真的,南莉,除了那次你告诉我弗烈特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外,我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笑起来了:“啊,说下去。你从来不曾要过我。”

“现在再来招认心事已经太迟了是的,我知道你要是没有再结婚或搬走,一定就住在附近。再说我也知道,对我借用你的地板和火炉,你是决不会出怨言的。当我昨晚躺下睡觉时,我就祈祷:‘愿上帝赐福给我的小南莉!’”

她放声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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