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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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非要给这些年的消费主义找到一个具体的场景的话,那么排在第一位的必然是:圣诞节。
这个跟中国人毫无关系的节日在中国最终以一个奇怪的方式落地,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它是唯一一个只属于年轻人的节日:没有家人介入,不用被催婚,不会被亲戚用参观动物园的神情打听你的工资、职位、什么时候结婚。
它是漂泊在城市里的学生和打工仔们的狂欢节,在一年结束之前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负责任地拥抱娱乐。
最重要的是它足够美:不管是圣诞树也好、圣诞老人也好、星星也好、雪花也好……还是那些数目庞大的BGM,都能让它把所有商区变成一座只属于成年人的游乐场,在足够多的视觉和听觉刺激中获得短暂的快乐。
但对顾西穗来说,圣诞节只意味着:加班!加班!加班!
无论是那些足以当艺术品的圣诞树,还是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光线恰到好处的球形灯,全都是顾西穗亲自布置的,从十月起,就跟那些设计师和艺术家研究一棵与众不同的装饰,不能像普通商场一样摆一棵树就完事儿了,要高大上,要别致,要有设计感。
圣诞氛围要有,但也不能太有,这里毕竟要讲究格调不是?总不能blingbling外加jinglebellsjinglebells个不停吧?要节制,要内敛,要恰到好处,要漫不经心……
所以如果你想当个优雅而高贵的人,照着奢侈品商场或博物馆学就对了,要禁欲,要克制。
或者更简单一点,去淘宝上买件十五块的束身衣绑住你自己,届时你无论走到哪里都只能挺直背,由于呼吸不畅也说不了太多话,血液不流通则会让你所有的动作都变慢,如果还能控制好表情,就会显得特别高冷——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那种冷。
总而言之,只要你不太像个活人,就可以根据长相变成霸总或御姐,或者一个仿佛被人类抛弃的神经病——反正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区别。
反正优雅就对了,只有优雅才是最重要的。
而在这些优雅的表象之下,是一个又一个劳碌奔波的社畜,帮高贵的人们订下晚宴、停车场的位置、测试VIP席的舒适度,帮他们拉开门,接过他们手里的衣服,奉上狗腿子一般的微笑,时不时讲些奉承话,好突出他们的身份,必要时,也可以跪下来吻他们的脚。
——无所谓,只要钱给够,什么都无所谓。
整个十二月,顾西穗都跟仓鼠一样跑来跑去的,空中花园的项目要做,本职工作却也一样都不少,在一个又一个会议里怀疑人生的意义。
然后那一天正式到来,整个太初全员加班。
从早上十点开始,客人就没有少过,恋人们手拉着手在商场里购物,朋友们则三五成群地打卡拍照,难得有个花花绿绿的场景让小孩子们光是盯着灯泡都能看半天,于是带着孩子的中年人也出现了,把娃往儿童区一扔,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休息……
奇怪的是,顾西穗依然能在这个场景中获得快乐。
她已经忘了上一次看到这么多人、这么悠闲地在商场里是什么时候了。
疫情是切切实实地改变了人类的生活方式,和实体店的景观。虽然太初早在2020年初期就调整了消费模式,可以让顾客用小程序下单购物,然而人的存在,对顾西穗来说依然很重要。
只有看到一个个具体而鲜活的人,她才能安慰自己,她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她要做的,就是要确保这一天走进太初的客人,获得足够的舒适和愉悦。
当然,如果愿意再花点钱,那就更好了。
从早上九点起,她就没有休息过。公司的微信群里一直在播报实时人数估算:300、600、1000、1200、1300、1000……
根据防疫要求,太初在同一时间所能承载的最大客人数目是:2400。
也就是说,一旦超过了2400人,商场就只能限流了。
而这一天的最高峰值是1900。
那是晚上七点半,最佳的购物时间。
顾西穗白天都在一楼协助着大牌的营业,等晚班的同事接班了,才去往空中花园。
为了营造出有别于其他商场BGM的地方,顾西穗特意申请了一支室内管弦乐团营造氛围。三家快闪店也都很受欢迎,尤其是红泥——
最终顾西穗跟红泥的人商量,把平价系列的酒分拆售卖,做成了圣诞热红酒。结果受欢迎的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80块一杯,只有550ml,顾客却排成了长龙,拿到酒之后就围绕着那支室内乐队坐下,或是咬着吸管进店——边逛街边喝酒,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负责红泥市场部的是一个叫叶密的女人,她也没想到酒能在高端商场受欢迎成这样,八点不到,妆就已经花了,看到顾西穗,恼怒地说:“都是你出的该死的主意!我一个晚上都没吃饭了,你帮我看着点,我要下去取个外卖。”
“Lawrence呢?”
“去拿酒了,昨天我们卖了三百杯,今天估摸着六百杯到头了,谁知道根本不够,我本来是想卖完就算了,但看到他们一直排队又不忍心!”
那是,用装奶茶的透明杯子装起来,里面塞着柠檬和香料,颜值摆在那里,路过的人看到人手一杯,自然也会跟着来排队。
从众心理永远是最好用的。
“我只能待三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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