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暴潮十(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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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德球一脸疲惫地望向带有波光的山脚,嘴唇动了几下。烟嗓里出的沙哑声音传到陈相耳朵里时,只化作几个不知所云的音调。
2o15年4月,陈相2o岁。
晚春是陈相最喜欢的季节,没有寒风、没有暴雨,天气一连几周都爽朗可爱,是一个植物、动物和人都皆大欢喜的季节。
每年这时,陈相都会在上课时特意选择靠窗的位置,窗外茑萝垂下的细叶红花,随微风飘荡。他把自己浸在这毛茸茸的绿意里,连黑板上密匝的公式都显得生动起来。
俗话说得好,只要专业选得好,年年期末似高考。陈相的专业大气科学就特别符合这句话,甚至更甚,不用等到期末,他们平日里就像在备战高考一样。
数学、物理和计算机组成的交叉学科,每一堂课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从早9点上课到晚9点,讲台上的白头秃顶老教授换了一个又一个,黑板上密密匝匝的公式写了又擦,擦了又写,作业一交交一本。这就是他美好的大学生活。
不过他过得并不算太辛苦,凭借还算聪慧的脑子偶尔混出绩点前三的名头,也挂过两次科。一次是在大一上学期,因为旷课太久;另一次是在大二下学期,因为旷课太久。现在是大三下学期,他觉得天气学分析那堂课肯定会挂,因为他再一次旷课了。
这天,在本该踩着下课铃冲出教室到食堂抢饭的时间,他正远在湛江,站在二横巷三层小红楼附近的一个隐秘拐角处,挥着小锄头刨土。
这里是他家卧室窗台下的一小片泥土地,张瑾玥把它收拾出来,种上些喜阴的植物,打理成小花园。往年这个时候,这一方特意铺了椰糠土的小天地,都会热闹地开满绣球花和非洲瑾。今年是个例外,这里被稗草和马唐侵占,稗草长得老高,高到陈相弯腰拔它的时候会被尖叶扫到鼻子。
张瑾玥已经2个月没有打理她的小花园了,因为她又一次病了。
在这两个月间,陈相每周五中午从广州出回家,周二中午返回学校。这样,只需要翘掉天气学分析这一门课,便可以照顾张瑾玥整整半周。对此,张瑾玥自然是反对的,不过陈相骗她说不耽误课程。张瑾玥一向信任他,从小如此。
这天是周日,他已经买好傍晚启程的票,因为张瑾玥已初愈,晚上出院回家,赵栋梁会去接她。陈相走得这样急,自然不是为了赶早已无所谓的课程,他只是不想看见赵栋梁的那张老脸而已,一眼也不想。
许久无人光顾的花园收拾起来格外费力,椰糠土干结在表面,去年干枯在土壤深处的草根和新的野草纠缠在一起,特别难清理。陈相特意找来锄头,把锄尖刨进十多厘米的深土中,拔出时好将草株连根带起。
他干得很卖力,一是为了赶时间,二是想让张瑾玥开心。她定是做不了这么重的活儿的,赵栋梁也不会有心帮她做。
他越刨越深,锄尖带出的泥土也越来越奇怪。泥土分了层,椰糠土之下是红土地,红土深处又夹了一层黑土。这层黑土的内容十分丰富,有水泥渣,有圆润的小石子,有河蚌,有贝壳。
又一锄下去,拔出,细腻红土块里面掺着一小块一小块的黑色物质,像是碳粒。陈相把他们捏碎,竟然捏出了几粒完整的芋螺,浅棕色的花纹十分素雅,在阳光下晶亮亮的。
陈相疑惑了,这种好看的螺只有风浪特别大的时候才会被送到沙滩上,是赶海者眼中的稀罕物,怎么会在这里?
这些螺光洁亮丽,定不是跟随地质运动过来的;这里离海岸线有好几公里,也不能是被浪拍上来的。只可能是被人特意埋在这里的。
可是如果是人埋的,为什么埋得这样深、这样规整,恰好嵌在一层奇怪的土层里。陈相想不通,只把它们默默拾到手里。不论是人为还是意外,这样好看的东西张瑾玥肯定会喜欢。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声咳嗽,故意的,为了引人注意的那种。
陈相无奈转身,赵栋梁立在不远处,一脸严肃,“我有事跟你讲。”
陈相轻叹一口气,从泥地里走出,走到赵栋梁跟前,手里搓贝壳的动作没有停下。
“毕业之后什么打算?读研吗?”
赵栋梁问,也把目光放在陈相手中的贝壳上。
“挂过科,保不了,也不想费劲考,我打算工作。”
陈相答,语气慵懒,心不在焉。他不觉得赵栋梁能再一次干涉到自己,气象局有亲属回避制度,三代内的直系亲属不能在同一单位工作。不论未来从事什么样的职业,他都定将离开湛江,远走高飞。过几年站稳脚跟了,再把张瑾玥接过去,万事大吉。
“直接工作也不错,去湛江局吧。我的调令下来了,下个月就去省台,你可以去湛江局。”
惊讶陈相的话从赵栋梁口中吐出,不急不徐,不温不冷。
陈相没有接话,搓贝壳的手停下了。
赵栋梁继续自顾自说着,以命令的口吻,“11月就招聘,今年湛江局只有一个名额,会有竞争。面试的时候我要回避,帮不了你。你要准备充分,把自己履历弄好看点,不能再挂科了。”
“我不去。”
陈相斩钉截铁地说。
县市省局都有对应的学历要求,对于本科学历的人来说,市局的机会确实来之不易,如果他能被录取到除湛江以外的任意一个地级市,都会乐开花。录不到也没事,随随便便找个气候太平的区县局一边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一边学学编程,另某个出路。
阿里巴巴上市了,电子商务的热风已经刮起,几年前被调侃为万金油的计算机专业也开始吃香,也许自己还有机会喝一口肉汤。谁要呆在这个一到汛期就忙到脚打后脑勺工资却只够温饱的破地方?
赵栋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从冷淡变成厌恶和嫌隙,还带有一丝费解。他抿起嘴,皱起眉,眉心刻出刀痕,鼻翼抽搐一下,像一只疑惑的大老鼠,“这个机会不好吗?湛江未来几年都可能只招这么一个人。”
陈相没有回答,只是死盯着赵栋梁的脸,手指紧紧握住贝壳,像在寻找一种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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