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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緩過這口氣,他眼前還是黑,屋中沒有點燈,極力分辨,才看清楚站在窗邊的莫聆風。
莫聆風穿戴整齊,金項圈藏在衣襟內,手裡握著一副火箸,對鄔瑾招手,奶嬤嬤手裡攥著一把鋒利的剪,老母雞似的護在莫聆風身邊,兩個丫鬟好似泥嬰,已經嚇傻了。
就在鄔瑾走過去時,一名黑衣人忽然重重撞到窗上,「砰」一聲,將窗撞的粉碎。
奶嬤嬤瞬間動作,拽著莫聆風連退三步,又將她塞到自己身後,兩個丫鬟如夢初醒,都發出了不小的驚嚇聲。
「閉嘴!」奶嬤嬤扭頭厲聲呵斥,同時將剪刀對準爬起來的黑衣人。
黑衣人一眼就看到了莫聆風——只需一眼就能察覺出來的貴重,滿臉紅疹也掩蓋不住,持之為質,又是一注巨財。
他抬腿踢向奶嬤嬤,毫不費力就將不自量力的老太婆掃落在地,揚手就像莫聆風抓去。
就在他即將得手之際,鄔瑾撲了上來,伸手薅住黑衣人髮髻,用盡全力將其摜在牆上,黑衣人受了這傾力一擊,腦袋險些讓鄔瑾拍碎,當即慘叫一聲,抬手想要反擊,然而鄔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再次提著他的腦袋磕在了裸露的窗棱上。
窗棱上支著許多破碎木片,黑衣人又是一聲慘叫。
第三聲慘叫哽在喉嚨里,沒能叫出來,因為鄔瑾力大無窮,猛地又是一磕。
黑衣賊子軟了下去,一動不動俯趴在了地上,一灘血從額頭上淌了出來。
鄔瑾拽起奶嬤嬤,扭頭看向莫聆風:「聆風。」
他的嗓子徹底嘶啞了。
帶著奶嬤嬤走到莫聆風身邊,他扭頭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血、肉撕裂飛舞,白骨裸露,人的五臟六腑理直氣壯地攤開、現世、曬在火光之下。
火把也被掃落在地,油膏拖出一條長長的痕跡,燃起冷藍色的火焰。
真是一派奇異景象——他們這光明正大的人藏匿在暗處,那為非作歹的人反倒處在一片濃墨重彩之中。
殷南本是以一當十,此時卻有一位從前門外進來的當家,昂藏七尺,極天際地,不過片刻,就和殷南膠著在一起。
莫聆風眉頭緊皺,低聲道:「我們快走。」
她把火箸塞給鄔瑾,神情與其說是害怕,倒不如說是刀子終於落下的放心。
鄔瑾右手攥著火箸,左手牽著莫聆風,奶嬤嬤緊繃著臉走在後方,臉上皺紋繃的又深又緊,持著剪刀,推著兩個丫鬟快走。
屋子以一架木製插屏為界,一分為二,屏風後面是床,床上維持著莫聆風起來時的樣子,被子卷在一旁,枕頭下壓著一個紅布包,是奶嬤嬤縫製的辟邪袋,裡面裝著大米、茶葉、銅錢、黑豆、鹽。
無人再去顧忌辟邪袋,莫聆風直奔床後一扇直棱窗前,用力推開這扇封閉已久的後窗。
與此同時,前門讓賊人撞開,持刀而入。
奶嬤嬤忽然變得孔武有力,拎起莫聆風,將其拋出窗去,又在後面推了鄔瑾一把,鄔瑾迅翻窗而出,正要伸手去拽奶嬤嬤,卻已經來不及了。
奶嬤嬤「砰」的一聲將窗戶關上了。
鄔瑾咬牙,拽起莫聆風就往後頭角門處跑。
屋外血腥氣瀰漫,鼻尖里所湧入的氣味冰冷、潮濕、腥氣、黏膩、晦澀,耳朵里聽到的聲音更是山呼海嘯般的亂,慘叫聲、嘶吼聲、馬叫聲、打鬥聲、太平車的車軲轆聲,全都攪在了一起。
鄔瑾已經怕的麻木了,一邊防備一邊走,躲過刀光劍影,摸黑直至馬房旁邊。
館驛格局像是一座三進的宅院,本來很簡單,然而馬房被瘋牛一鬧,路徑全無,枯草、泥濘、污水攪合在一起,倒塌的柱子攔在路前。
角門就在一片雜亂之後。
莫聆風緊緊跟著鄔瑾,心裡並不慌亂,就只是走,並且在走的過程中若有所思,不過因為腳下不平,思的也有限。
屍體橫七豎八的躺著,常龍讓人逼至牆邊,已無還手之力。
匪賊來勢洶洶,人手眾多,在屠殺之際,甚至還能勻出人手,運走太平車。
他頹然滑下去,在牆上留下一道筆直寬闊的血跡,就在他認命之時,一道銀光自黑暗中閃出,狠狠抽向賊人後背。
在一瞬間,常龍看清楚了銀光不是刀,竟然是一副火箸。
火箸比筷子長不了多少,打在人身上也只是讓刀子頓了頓。
黑衣人一頓,未等他扭頭,火箸又變成了一根短棍,「砰」的一棍,掃向賊人頭顱,一聲骨頭破裂之聲響起,血點伴隨著慘叫噴濺,在暗夜裡腥臭滾燙。
鄔瑾虎口震的生疼,氣喘如牛的丟開木棍,俯身拽起常龍:「走。」
他又扭頭去拉莫聆風:「小心腳下。」
這時候,一陣清風冷冷刮過,烏雲散去,雨意暫消,一弦彎月,懸於天幕,月光宛如白霜,徐徐鋪陳,不合時宜的顯出一片幽靜之景。
月光也照亮了鄔瑾滿身的淤泥、污血。
他已經顧不得自己的形容,牽著莫聆風,踩在高高低低的碎石瓦礫上,一鼓作氣鑽出角門,往外奔馳。
就在他們三人要逃出生天之時,一個賊人忽然自牆頭一躍而下,手持一根燒火棍,朝鄔瑾砸了下來。
鄔瑾聽到風聲,抬手便擋,隨後便是一聲脆響。
木棍與手臂骨頭齊齊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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