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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敬程被她罵得失魂落魄,糊裡糊塗回了家,幾天都魂不守舍的。
要是這樣,也沒什麼。
偏偏嫻月天天去找雲夫人,那轎子就天天從他買下的龍侍郎家的院子過,那院子裡種了許多李樹,春暖了十來天,終於到了盛花的時候。
開得如同堆雪一般,卿雲揀了個上午,停轎子在門口,讓桃染和車夫去叫門,也不報名諱,只說是某家的小姐,覺得貴府上的李花開得極好,冒昧來求取一枝,倉促沒有什麼謝禮,只備了些點心,希望賜愛。
張家的管家果然好說話,管內宅的是張敬程亡母當年的婢女,如今也五十了,叫做吳婆婆,江南人士,在這京城伴著自家少爺,難得聽見江南的鄉音。
自然無不應允,滿以為桃染這丫鬟已經是極俏麗了,誰知道下來一位小姐,親自來選花,生成神仙般的模樣。
吳婆婆人老話多,張敬程一下朝,就跟他念叨這事,說有位神仙般的姑娘來求了一支李花,又親和又有禮貌,真不知道誰家公子有這樣的好福氣,說著又提起張敬程的婚事來。張敬程被嘮叨慣了,也並沒有往心上去。
但第二天是十五,他照例去雲夫人家請安,雲夫人也照例只是見一見,留他在府上吃中飯。
張敬程走進待客的廳堂,琉璃窗邊,一枝開滿花的李花枝,皎潔如雪,斜插在陶盤中。
他只是不敢相信,走近來看,原來插花人這樣巧心,是將李花枝斜插在針插上,前面用山石掩映,蘭草葉子斜挑,盤中淺淺一層水,倒映著雪白李花和山石蘭草影子,清雅絕倫,如詩如畫。
「據說是唐時插花的古法呢,我也是托嫻月的福,也有這樣的花看。」雲夫人笑盈盈在旁邊告訴她:「這丫頭,真是一顆七巧玲瓏心,不知道誰有這樣的福氣,能得了她。」
張敬程哪裡抵得住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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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先眾人還不解什麼意思,還是婁老太君午飯時提起來,問婁三爺:「咱們家是不是跟張大人有什麼往來,怎麼他這幾天每日都遣仆傭往府上送些花草來?」
婁三爺不解:「哪個張大人?」
「還有哪個張大人,上一科的榜眼呀,都說平城郡主家想招他做婿呢,他推說守孝,後來就沒下文了。」婁老太君問道:「莫不是老大在的時候,和他有什麼交情?」
「大哥在的時候也沒聽說呀,張敬程不是先安遠侯爺的門生嗎?」婁三爺敬畏道:「他如今可炙手可熱呢,供職翰林院,號稱天子門生,怎麼想起給咱們送禮來?二哥,你聽說過他沒有?」
婁二爺也搖搖頭,說:「素無往來。」
婁老太君不解,回頭晚飯和媳婦孫女一起的時候,又把這話說了一遍。婁三奶奶喜笑顏開,說:「這可是件大喜事呀,我聽我二哥說,張敬程這人是清流的貴,和咱們這些人都沒什麼往來的,如今他既主動示好,想必是想和咱們三爺結交一下。只是不知他每日送的什麼?」
「都是些花草,前些日送了一整枝李花來,只說李花寓意長壽,請老太君的安。
昨日又送了一盆蘭花,說是在御花園回話時,宮裡賜的,今天更怪,是一盆木瓜盆景,好像也是官中的東西,倒都是些好東西,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婁老太君身邊的大丫鬟錦繡道。
凌霜一聽就知道是嫻月搞的鬼,嫻月卻不說話,只低頭吃飯。一臉乖巧,婁二奶奶已經有所察覺。問道:「既然這樣,不如直接問他是什麼意思,問清楚豈不好?」
「二嫂,你這話說得多外行。
官場上的事,都是這樣雲遮霧繞的,哪有挑明說的。
也難怪,二哥在禮部,清閒得很,也不需要考慮這些,你哪知道,這裡面的學問可大著呢,有時候人客往來一點小事,就關係男人在官場上的大事呢……」婁三奶奶立刻綿里藏針地說道。
她這些天因為卿雲被趙家說親的事,自覺大受威脅,剛想趁機找回點面子,誰知道婁二奶奶沒說什麼,嫻月身後的丫鬟桃染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就忍不住,連嫻月的小丫鬟珠珠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丫鬟,亂笑什麼。」
婁二奶奶訓斥道,見事有異,一下子就猜到了罪魁禍,皺著眉道:「嫻月!是不是你搞的鬼?」
「娘說什麼話嘛。」嫻月一臉老實:「我不就是在雲夫人家插了一次花,哪知道他會天天送花來,好歹還是榜眼呢,怎麼這麼呆。」
她這話說得才是真雲遮霧繞,但聰明如婁老太君和兩位奶奶,都聽出了大概的意思。
婁老太君素來看不慣嫻月,這時候也不得不淡淡道:「要是張敬程,也確實是一段好姻緣,怪不得我看他在我面前畢恭畢敬的,問又問不出來意,原來是這意思,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這也是有典故在的。
嫻月這丫頭,倒也有幾分怪才,凝玉,你倒是好福氣。」
凝玉是婁二奶奶的閨名,這句話可見親昵。
婁二奶奶笑意已經攔不住,還要假意訓斥嫻月幾句:「你這丫頭,搞什麼鬼,人家都上門來送禮了,還一點口風不漏,把我們都蒙在鼓裡,看把你三嬸嚇得,還以為是官場上的事呢。」
婁三奶奶吃了個啞巴虧,只能咬著後槽牙陪著一起笑,估計背地裡恨不能把嫻月掐死了。碧珠也一片死寂,只有玉珠咬著牙道:「恭喜二姐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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