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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页(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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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尔·兰尼,这个背井离乡来到他家做了二十年女佣的爱尔兰人,星期一就回来了。就是在这一天,她现了壁橱旁干透的血渍,在楼梯口又现了拖形血迹。她猜测某只受伤的动物钻进了房子,然后又必定从原路钻出去了。

  后来她现客厅的窗帘下面有一只苍蝇,便打开窗户,嘴巴里出尖锐的嘘声,挥舞着羽毛掸子,把它赶走了。但擦拭桃花心木的长餐桌时,它又出现了。她心想,必定是那个来的黑人厨娘,清扫厨房时粗心大意,没有把面包屑打扫干净,结果把苍蝇给招来了。

  在内尔听来,那只苍蝇的嗡嗡声就像火车头出的声音一样刺耳。她卷起一本《北美评论》拍死苍蝇。被拍扁的苍蝇个头有家蝇的两倍大,蓝青色的躯干上有三圈黑斑纹。这个样子真奇怪!内尔·兰尼嘀咕着。要是希利法官见到了这只苍蝇的头,他肯定会嘟嘟哝哝赞赏一番,才把它扔进废纸篓的:两只鼓凸的眼睛几乎有躯干的一半大,黄澄澄的非常惹眼;它们出奇特的橙色或许是红色的光,介乎橙红之间,又黄又黑的。那是铜色,涡状火焰般的铜色。

  次日早晨,她回来打扫楼上。刚一进门,一只苍蝇就飞矢般从她鼻尖一掠而过,惹得她勃然大怒。她拣出法官的一本又厚又重的杂志,追打着苍蝇上了楼梯。她脱掉鞋子裸着一双大脚,轻轻踩着楼梯上温暖的地毯,追踪苍蝇进了希利的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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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丁俱乐部》第一章(2)

  苍蝇鼓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出刺耳的嗡嗡声;蝇身骤然弓起,像一匹马摆好架势准备飞奔。这一刹那,她恍惚看到苍蝇长着一张人脸。内尔怎会知道,耳旁这单调的嗡嗡声竟是多年来的平静生活的结束曲?

  她扑过去,举起《北美评论》拍打着落在窗户上的苍蝇。就在她朝苍蝇扑将过去的时候,有个东西缠在她赤裸的脚上,让她打了个踉跄。她拾起那个缠结成一块的东西,原来是一整排人的上牙。

  她立即放下牙齿,必恭必敬地站着,似乎那排牙齿会指责她的冒犯。

  其实那是一套假牙,是纽约一个有名的牙医给希利法官精心制作的。这套假牙有点崭异常,戴在口中就像嘴唇间夹着夏日阳光般亮得刺眼。

  内尔用眼角余光一瞥,现地毯上凝结着一大摊血,仿佛一张薄饼;一小堆衣裳在血块旁边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对于这几件衣服,内尔再熟悉不过了。法官的衣袋和袖子上的针线活几乎都是她做的。

  女仆下楼去穿鞋子时才现楼梯的扶栏上溅着斑斑血点,由于楼梯上铺着红丝绒地毯,这些血点不容易察觉。透过客厅里的椭圆形大窗户,内尔瞧见本该极其洁净的花园里有一大群苍蝇,决定出去察看一下。

  苍蝇聚集在一堆垃圾上方。浓烈的气味扑鼻而来,呛得她直掉眼泪。内尔推起一辆独轮车,想起了希利家准许小马倌在草地上牧养的那头小牛。不过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

  苍蝇都是内尔才刚见过的眼睛鼓凸的那种,还有对于任何东西的腐肉都疯狂痴迷的大黄蜂。苍蝇、黄蜂已经不少,但数量更多的是一大群窸窣蠕动的白色肉球,一群尾部尖细的蠕虫。它们紧紧贴在一个东西上蠕动着,不,不仅是在蠕动,还在劈啪作响,挖洞,钻洞,相互吞食&he11ip;&he11ip;这一大堆带着白色黏液的可怕的蠕虫下面究竟有什么?垃圾堆的一头似乎是低矮多刺的栗树丛和几条乳白色的&he11ip;&he11ip;

  垃圾堆上插着一面破烂的白色旗子,微风吹来,旗子东一飘西一荡,没个定向。

  内尔顿时起了好奇心,禁不住要去搞清楚这附着一大堆虫子的究竟是什么,同时心惊胆战地祈祷她将要现的是小马倌的小牛。怕是怕得要命,她还是忍不住要看个仔细:那是一具裸尸,背部很宽,微微有点驼,雪白肥硕的屁股连着两条短得跟整个躯体不相称的腿,一左一右叉开着,上面爬满了不断蠕动的豆子形状的白蛆。一大团密密麻麻的苍蝇,足足有几百只,恋恋不舍地在空中盘旋着。尸体的后脑勺完全被蠕虫覆盖,这些白色的虫子何止几百条,多到了数以千计的地步。

  内尔一脚踢开虫堆,把法官拖进手推车里。她一手推着车,一手扶着法官赤裸的躯体,走过草地,经过花园,穿过大厅,进了法官的书房。她把法官放倒在一堆法律文件上,用自己的膝盖托住他的头。大把大把的蛆下雨一般从法官的鼻子、耳朵和松垮垮的嘴巴里掉下来。她撕扯着尸体后脑勺上的蛆,那些蠕动的小肉条热乎乎、湿漉漉的,还泛着粼粼冷光。她逮住了几只跟随她进屋的两眼晶亮的苍蝇,复仇似的用巴掌拍死它们,一只接一只地撕裂它们的翅膀,随手乱扔,扔得满书房都是。想起这所见所闻,内尔禁不住放声长号,恸哭声有如鬼哭狼嚎,响彻整个英格兰。

  后来,埃德娜·希利从女仆口中得知她的丈夫是在兰尼怀中呻吟着死去的,就立即冲出去往警察局局长身上扔了一只花瓶。她无法接受她丈夫在临死前还神志微存地忍受了四天折磨。

  &1dquo;是波士顿杀害了他。”那一天的晚些时候,她抑制住颤抖的声音对库尔茨局长说,&1dquo;整座城市都令人厌憎。它活生生吞噬了他。”

  她坚持要库尔茨带她去看尸体。验尸官的副手们不得不把附着在尸体内的蝇蛆的尖嘴一个一个地割开,花了三个钟头才把那些四分之一英寸长的螺旋形的蛆清除干净。虫蛀的烂肉被割下来装了一袋又一袋;尸体的后脑勺肿得厉害,似乎还在随着蛆一起跳动。鼻孔几乎分辨不清了,腋窝也被吞吃掉了。由于没有假牙支撑,整张脸松弛凹陷,如同废弃的手风琴。但是最叫人羞辱的,最叫人可怜的,并不是尸体的支离破碎,甚至不是它被密密麻麻的蛆虫、苍蝇和黄蜂吞噬这个事实,而是他全身赤裸。人的尸体有时候怎么看都像是一根刻着人头的分叉的萝卜。希利法官身体上的某些部位,决不是要裸露出来给别人看的,除了他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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