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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好这些东西,常键拎上自己垂在大木椅上的外套,就打算头也不回地出房间。却不意陈律开口了:“常键。”
常键停下脚步。“对不起,”
陈律用力地说。常键抬起脚,迅速地继续之前停下的步伐。从常键走出房门开始,陈律才觉得全身的肌肉放松下来,空荡荡地小房间里那种紧致的压迫感顿时消失无踪。陈律往后跌了一步,就坐在了整洁的双人床上。自己的男人缘会不会太好了一点,陈律扶着脑袋哀叹,是不是自己的表现过于暧昧才给了对方错觉?陈律静静地在床上坐了会儿,适应了常键在身边绕来绕去的聒噪,忽然这么被一个人丢下来,还是在陌生的地方,陈律竟然觉得有那么点儿的不习惯。简单地刷牙洗了下脸,陈律就早早地躺到了床上。陈律从没发现过自己有认床的毛病,但在异乡的陌生大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陈律还真有那么点烦躁。隔着农家小舍单薄的墙壁,能够清晰地听见外面喧嚣依旧的露天卡拉ok的声音,此时正是一个颇为御姐的声音在唱着一首《过火》,没怎么走音,稍微有点哑哑地,陈律发现居然能清晰地分辨出其中的歌词和词作中透露的无奈和难过。陈律觉得自己真是太糟糕了,因为整个精神状态似乎都被刚刚发生的那件事困扰住了,整个人变得敏感,想得很多很乱。这种状态,似乎回到了刚刚和孙诚决裂的时候。困扰,烦躁,还难受。过了一会儿,外面哑哑的女声又变成了洪亮却压抑的男声,还是那个声音,却已经不是那首歌。陈律用被子闷住了脑袋,让那个总是活力充沛跃跃欲试的男孩子从刚刚的雀跃期待转变到现在的沮丧索然,他也是不想的。迷迷糊糊地,陈律终究是犯困了,等到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陈律恍惚觉得还有点什么事情牵挂着。对了,常键还没回来呢。陈律想开了床头灯去看看时间,奈何意识还有点干劲,偏偏行动上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等到一觉过去,陈律正觉得不知身在何处今夕何夕的时候,小房间的门被打开了。陈律眯着眼,在黯淡的灯光下表情迷惑地瞧着常键。“你回来了?”
常键原本是想在同伴那里凑上一夜的,毕竟在自己表了白陈律没同意的情况还要和人家同一张床上睡着有点说不过去。奈何别人家都是成双成对地,原本不成对的那双也正在干着啤酒哥俩好,常键原先是有意让别人家双双对对地把陈律往好的方向刺激,结果倒是把自己这个求爱不成的孤家寡人往坏里刺激了。常键悄悄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本来就是打算乘着陈律肯定睡着了,自个儿就随便找个椅子窝一夜就算了。这下陈律睁开眼,用迷迷糊糊地语气说回来两个字,却颇有点期待的感觉在里面。常键不确定自己是否自我暗示过头了,却还是受不了蛊惑地走到了陈律床前,矮下身来对上陈律迷蒙不清醒的视线:“被我吵醒了?”
陈律绕开了对视上的目光,并不清醒地接口:“你去哪儿了?还不睡。”
陈律平时严肃惯了,拉个笑容也不过翘个嘴角的弧度,现在这么迷迷糊糊的一面,却是常键很少看到。常键想,这个人,自己没能携手共老,的确是大大的遗憾。常键又想,既然不可能,那就不强求了吧。强求了,他会不高兴,会受伤,会厌恶自己。那种哪怕被讨厌也要死缠烂打把对方追到手的心态渐渐湮灭,常键从没像此刻这么庆幸又厌恶自己的回头是岸。常键在内心已经做出了最豁达的决定,在行动上反而有一种诀别的豁然。此时心上人在床上躺着,偏偏又是这么一副表情,如果不耍流氓那就真对不起多年的混混生涯了。所以常键果断地轻薄了,陈律没回应,也没逃开。可怜常键同学当了小半个人生的老大,却偏偏对于调情还没有任何心得和技巧,一触而走的亲吻不过从从头数到尾的这么两次,上一次带着期待,这一次带着绝望。陈律任他接近又离开,神智不太清醒的样子,常键鼻子一酸,这个人清水一样淡然的目光里,他又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一刻下了这样的决定,在这一刻觉得不舍和痛楚。陈律,如果不是担心你会害怕,如果不是不想被你厌恶,我常键怎么会变成胆小到小心翼翼的人?你知不知道,二十四个小时之前,我也在辗转难眠,就因为对未来和对你的美好幻想,二十四个小时之后的现在,我却已经退让了。陈律,我常键从来没做过孬种,当年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也没有摇过一次头,但逼你,我不忍心。我原本明明是打算好要一往无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可是一看到你惶惑的眼,却甘心就这么放弃了呢?“烟味。”
许久,陈律淡淡地、嫌弃地抱怨了一句,然后皱着眉说,“你还不睡?”
常键身姿矫健地跳上床,在剩下的半张床上躺好:“老师你继续睡吧。”
很久都没有听到陈律的回复,等到常键侧过脑袋来,就看见陈律分明已经呼吸绵长了。常键冰凉的右手搭上额头,幸好,这个人还没有对自己避之不及。还是悲剧着吧…陈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在。陈律在柔软的被窝里静静地继续躺了一会儿,常键之前回来了他是记得的,具体是几点回来的,回来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却已经记不大清了。陈律从被窝里探出手臂,从右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原来自己对这个人还是依然这么信任。否则的话,在经历过那些对话,还有以前孙诚那件事的阴影之后,自己怎么可能还能安心地在有常键的地方睡着。陈律慢慢起了身,简洁的房间里只有在墙根立着一只大行李箱,其他就是小旅店原滋原味的摆设了。并没有一点常键出门前留下的痕迹。走进浴室,陈律一抬头就对上了一面干净开阔的大镜子。陈律望着镜子中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脸,轻轻地用食指触了一下泛着干涸的嘴唇。这里,这个人,有什么好的。这个时候同来的其他人已经围着餐厅的圆木桌在吃早饭,陈律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吃得快到尾声。常键坐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陈律走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一个汗湿的背影。“老大?”
倒是常键右边的男人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常键。常键回头,就看见陈律直直地站在餐厅门口,常键习惯性地露了个笑容,等到的回应却是陈律转开的视线。常键嘴角的弧度慢慢还原了回来,拍拍袖子的褶皱,起身从桌子中央拿了一个新碗舀了满满一碗的牛奶,又在干净的碟子里放上鸡蛋和一小碗馄饨。在陈律走到餐桌之前,常键拍了拍衣服下摆沾到的灰尘,干脆地走出去了。陈律在常键离开而多出来的空位上坐下,对着面前已经准备好的食物抿了抿嘴。这两人的气场显然不正常,却偏偏有没眼色的还敢调侃:“呦,常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温柔体贴了,真是变态了变态了啊。”
陈律含着一口牛奶脸色发白。这趟两天一夜的行程原本安排的就是早饭过后去爬山,常键和陈律心里少说都有那么点疙瘩,但是众人却还没有因此取消行程的打算。郊区的山路并不太好走,形式上的路也不过是踩得人多了点而荒草少了点的区别。陈律快被拉到了队伍的最后,望着前面一列小年轻感慨。常键初时还照顾着陈律的速度,但发现陈律在有意无意拉开两人距离之后,常键已经识相地成了领队人物,走在那光杆的第一个。常键没有等陈律一起走的意思,那一班狐朋狗友更是没体贴的主,哪可能会照顾陈律的速度。常年坐电脑前面的,也不怪陈律一会儿就累得哼哼的,其实算起来,除了常键出现之后偶尔会拽着陈老师跑个步溜个步什么的,陈律本人确实是没有运动热情的。眼看着快到午时,太阳明晃晃地热烈起来,这伙人本来说好是要到山顶上集体午餐的,结果常键看陈老师那薄薄的身板,愣是什么都没让他背,美其名曰尊师重道,现在好了,脱离大部队的陈老师可怜得连口水都喝不上。陈律在路边的大石块上坐了,有点道不明的丧气。回头望望来时路,原路返回也太挫了,可是往上走……陈老师没体力了,又口干舌燥肚子饿,简直是受罪来的。想想就不免觉得委屈,混小子把自己叫来过周末,跑到这深山里居然就把自己撂下了。虽然昨晚的事儿是尴尬了点吧,可是……反正陈老师对于自己被独自丢下就有了那么点自怜的意思。正自怜得紧的时候,眼前的阳光忽然暗了下来,陈律一抬头,就看见常键满脸是汗地站他面前。常键抿了抿嘴,把手中的矿泉水和面包递给陈律:“先吃点东西吧,上面的那批人都已经吃上了。”
“……你吃过了吗?”
“就要吃。”
说着常键又从外套口袋里一掏,蹲在一边掰了干面包往嘴里塞。“……你不渴吗?”
常键瞧了陈律一眼:“下来得急,只抓了一瓶,你快吃吧。”
陈律觉得嘴里的矿泉水都变了味,自个儿就像欺负一小辈似的,虽说这小辈人高马大的。陈律就着水渡了点面包,觉得身上有点力气了,就吃不下了,把手中的水瓶递给常键:“……不介意的话,就着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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