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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蒸好月饼,用铺了油纸的篮子整整齐齐装好,孙老板就带着他的两个儿子拖了小车过来给崔福安送福了,他的小推车上装满了月饼,有自来红、自来白、翻毛月饼、提浆月饼和一坛桂花酒,月饼每样都拿了六个。
孙老板说本来昨天就应该送过来的,可是东海居太忙了,他理这些东西都花了不少功夫,所以才拖到了今天。不过这有什么打紧的,过节就该开开心心才对,崔福安倒是觉得孙老板是个有情有义的好老板。
作为回礼,崔福安也给孙老板送了许多他和谭淑婉刚做好的月饼,孙老板提着崔福安给他的篮子,对着他的两个儿子直夸崔福安能干,是东海居的顶梁柱,以后等他们接手了一定要好好对这个老伙计。
崔福安脸带笑意地听了,可眼神却有意无意得往旁边瞟,不敢直视孙老板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当不了东海居的老伙计,心虚得厉害。
过来给他们送月饼的除了孙老板还有汪寡妇,汪寡妇虽然平时话很多,与人又交际广泛,可到了团圆的节日,她就只能一个人带着儿子在家,孤儿寡母的在外面没有人照应,于是在这种群聚的节日感到心焦,寂寞得厉害。
她想起邻居家住着一位好说话的姑娘,男主人虽然不常见面,可印象中也是不坏的,而前不久那个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俊俏男子和那个无礼的泼妇早已经搬走了,或许可以一起做个伴。
汪寡妇过来送月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见他们两个人坐在院子里说闲话,石桌上只摆了一壶清茶,两碟月饼,一叠瓜果,笑他们无,把给他们带来的月饼给他们后,便邀请他们一起出去玩月。
崔福安喜静,本来只想安安静静和谭淑婉呆在家里聊聊天,可是他想到谭淑婉爱热闹,便跟他们一起出门了。
汪寡妇还带上了他的儿子汪秋水,人如其名,长得乖巧极了。这是崔福安第一次见到汪寡妇的儿子,跟她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他竟然一直都没见过这个孩子,今日一见,跟她母亲相似的地方不多,文文静静的,又懂礼貌,很讨人喜。
听汪寡妇说,这个孩子得来十分艰难,在他出生的时候家里人都高兴坏了,连办了几天酒席。而这个女孩儿般的名字也是因为她的丈夫汪臻乾信命理,找了一位高人给取的,说是五行缺木水火。不过他的身子随爹,弱不禁风,大病小病不断。
三个大人在湖边赏月的时候,汪秋水就拿了个风车在一旁自个儿玩,无小小年纪,身上就有了大人的忧伤与成熟。崔福安见他那个样子,突然想起了那个叫肖拾禄的乞儿,上次他是因为家里的事情忙得一团糟,没空考虑孩子的事情,现在闲下来了,可他又该到哪里去找回他呢?
谭淑婉见他看着汪秋水愁眉苦脸,以为他还在为白天那个卖兔儿爷的小贩说的话难过,便劝慰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别人的话有时候不必放在心上,他们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明白呢,咱们呀,只要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好了,走一步看一步,也不算太坏,你往那儿看,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恰好一艘花船过来了,正好给了谭淑婉举例子的好时机。
“你个糊涂蛋,什么时候也开始教起人了?”
崔福安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要说这些话,可听着却是宽慰了许多,不过那个孩子的事,还是得找一找啊!
这样想着,他便问道:“我想知道那个孩子……”
还没说完谭淑婉就打断了他,“孩子又不是一定得有的,难道没了孩子就活不下去吗?你要是怕没人给你养老送终,这不是还有我吗,难道你还担心我会比你早走吗?假如我真的比你早走了,那你也算长寿了,该高兴才是。”
崔福安知道她一定是误会了,可他喜欢她现在这个样子,不辩明理地袒护他,像他的家人一样。他的眼睛染上明月的光辉,可在谭淑婉面前却装作忧愁的样子,“你这话一定是在哄我玩,你又不会陪我一辈子。”
“其实,一辈子也不长,假如我们能长命百岁,取整数还剩下八十年,这八十年里每天睡觉要八个时辰,做饭吃饭六个时辰,与人来往也要不知道多少时辰,算来我们能留给自己的时辰并不多。如果我嫁了人,就要把自己的时间分给更多的人,到那时候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自己了,活着也太累了,还是跟师傅在一起好。”
“你这话我怎么没听明白?才出了宫多少天,说起话来就一套一套怪让人迷糊的。”
崔福安是惊喜的,虽然谭淑婉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可每句话都在告诉他她想和他一起度过余生。
“我是说,我不嫁人,就和师傅在一块过日子。”
她早前被坏男人骗过了,又遇上郭青山难对付的家人,对嫁个好人家这件事失了希望,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让她这么想的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小王三儿和徐月娘喜酒那天晚上生的事情。她觉得,自己以前可能是没开窍,不明白什么是情什么是爱,所以才慌张地拒绝了崔福安,又或许是没有经历过男女之间的事情,她对话本和传说里的爱情故事充满了向往。可现在,她见过了这世间身体健全却欺骗弱女子的坏男人,见过了只见一面就恶言相向难对付长辈,见过了身不由己辜负好女子的富家子,听过了无情无爱在一起喜事,听过了宛如丧偶的妇人,听过了不孝的子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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