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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扎特知道那两个警察踱进了这幢公寓楼。这个认知令他拢在口袋里的右手不由得捏紧了那包感冒药。他感到自己的手心冒出了一点冷汗。但他丝毫不作停步,加快脚步踏着楼梯走到了三楼。滞足在一间公寓前,他掏出钥匙正要打开门,紧随着他赶到三楼的那两个警察就叫住了他。“嘿,西蒙先生。”
顿住了开门的动作,科扎特闭上眼轻吐了一口气,冷静地转过身来看向他们:“有什么事吗?”
“我们听说您的工人们已经罢工两天了,能知道原因吗?”
矮个子的警察偏着脸打量他,这样开口。“工厂内部问题。”
科扎特回答得相当平静,他微微皱着眉,看起来就和遭遇了不顺心的事的普通人一样,并不乐意提起这件事。两个警察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高个子的警察便开门见山地问他:“您跟一位染上了瘟疫的女士住在一起,对吧?”
眸色稍稍一变,科扎特不声不响地把手中的钥匙放回了衣袋里,抬眼对上他们的视线:“你们也许搞错了。我一个人住。”
“那么,”
敏锐的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矮个子警察说着,指了指他身后那间公寓的门——“能让我们进去瞧瞧吗?”
红发少年抿了抿唇,“我想你们没有权利这么做。”
“这关乎这一整幢公寓的居民的安全,西蒙先生。”
不把他的拒绝放在眼里,高个子警察掏出了他们刚刚从房东克莱尔那里拿到的公寓备份钥匙,按着门牌号找到了这间公寓的钥匙,径自绕过科扎特,把它插进了锁孔:“谁都有权利这么做。”
仍旧放在口袋里的右手五指收拢,科扎特握紧了拳,没有转过身,静立在原地停着身后传来的翻箱倒柜的声响。那个矮个子警察留在走廊中,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不久,进去搜查的警察从这个八十五平米的小公寓内两手空空地走了出来,与矮个子警察对视一眼。很显然,他没有在屋子里找到半个人影。然而,机灵的矮个子警察却没有武断地做下定论,他转了转他那双小眼睛,视线落在了科扎特自始至终都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上。“您的右手上拿着什么,西蒙先生?”
眼尖地出声,他再次发问,“介不介意给我们看看?”
不等科扎特有所反应,高个子警察就配合地捉住他的手臂,将他的右手抽了出来——揣在口袋里的那包感冒药便暴露在了两人的眼皮底下。深深呼吸,科扎特蹙着眉合上了眼睑。“如果您没有和别人住在一起,那么我想生病的就是您自己。”
两个警察总算松了口气,一人一边抓住他瘦削的肩膀略略推搡:“请跟我们去教堂吧,先生。您需要被隔离。”
“我没有生病。”
不试图去挣开他们的手,科扎特慢慢地启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就像两天前他三番两次地对几个工人代表声明卡列琳并没有感染瘟疫时一样,他觉得疲惫不堪。他明白不论自己说什么,面前的人都不会相信。人们在生死面前表露的怀疑总是比任何时候的信任都要坚定,不可动摇。这时候事实摆出的真相都不作数,统统变为假象。人们心里肯定的东西才是他们坚信的。谁也无法改变。两个警察带着他穿过走廊来到楼梯间,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此时恰好出现在楼梯的拐角——那是一个身着一身海军蓝色西装的中年男人,他身型魁梧,金色的短发梳理得熨帖,面部线条刚劲却令他看上去有些老气。男人唇线紧抿,一双深深凹陷在颧骨上方的灰色眼睛直直地望向他们,对上了科扎特的眼睛。那个刹那,科扎特看清了他这张熟悉的面孔,不禁一愣。下一秒,中年男人皱起了眉。“你们在做什么?”
他转而看向两名警察,问。“izuno先生!”
有点儿惊慌地站直了身体向中年男人行礼,两个警察赶忙解释:“我们在把这幢公寓里患上了瘟疫的居民带去隔离区。”
“患上了瘟疫?”
拧着眉头重复了一遍,被称作izuno的男人又将目光挪向被他们押着的红发少年,色彩沉黯的眼睛里读不出情绪:“我看他既不咳嗽也没有流鼻涕,甚至不打喷嚏。他有发烧症状?”
“没有,先生……”
参不透他的态度,矮个子警察探了探科扎特的额头,如实答着,“——但我们从他身上找到了感冒药,是从药店里买来的。很显然他生了病,但没有去找医生。这足以让我们怀疑他已经染上了瘟疫。”
izuno不予回应。他沉吟片刻,依旧这么站立在楼道中,抬起头直视红发少年的双眼:“你生病了吗?”
“没有,izuno先生。”
他的眼神平寂,那是科扎特熟悉的、值得信赖的眼神。科扎特同样眼光无波地注视着他,酒红色的眼眸里光彩黯淡却笃定,“我只是担心自己不小心惹上瘟疫,所以出去买了些感冒药以防万一。”
听完他的话,男人点了点头,对警察吩咐道:“把他放回去,他不需要被隔离。”
“可是izuno先生——”
“你们不能把一个健康的居民送进隔离区。”
打断矮个子警察的话,izuno抬眼望着他,眼神不容置疑,“我相信他的话。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责任由我来担。”
两个警察因此噎住,杵在原地几秒,最终只得放开了科扎特,服从指令对izuno鞠躬行礼,而后离开了公寓楼。待他们的脚步远去,站在楼道的窗边目送着他们的izuno才收回视线,再一次瞥向红发少年。“好久不见,科扎特。”
他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见你,izuno。”
科扎特从三楼的走廊朝他走下来,疲惫地将他端详了一番。自三年前开始,他就再也没见到过izuno——失去联系之后,他一度以为他已经离开了福罗伦萨,从没想过还会有机会再见到他。而此时,izuno的出现对科扎特来说无疑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他与好友重逢,并且意外地得到了对方的救助:“谢谢。”
“我现在也算是政府要员,在这种事上还能偶尔指挥他们。”
看着少年停在自己面前,嘴边牵起一个倦怠却真诚的笑意,izuno也微微回他一笑,“我听说了你的工厂的事。卡列琳她还好吗?”
“十二月份的时候她就得了感冒,因为前段时间很忙所以一直没有好好治疗,才会拖到现在还没痊愈。”
摇摇头,科扎特颦蹙着眉,认真地对他保证:“我很确定那不是瘟疫。”
“政府派遣了医务人员到罗马取回治疗疫病的药剂,那里的疫情已经利用它受到了控制。”
izuno颔首,没有半点怀疑的意思,拍拍他的肩膀沉声告诉他,希望这能给他带来一些鼓励——“熬过这几天就不会有事了。”
科扎特点头,略微垂下了脸。他没有告诉izuno,他自己也不能确定他能熬几天——又或者,他和卡列琳,和他们的工厂,能熬几天。izuno离开的时候,科扎特看到了他宽厚的背脊。这个背影让科扎特想起来,原来那次平安夜的晚宴上同博尔恩公爵交谈的人就是izuno。科扎特回到了他在二楼的公寓里。卡列琳还跟他出门前看到的一样,将自己全身裹在厚重的被褥中,蜷缩在床的一角。科扎特在厨房倒了杯温水,拿上药来到她的床前,拉了拉她的被子,轻声说道:“卡列琳,先把药吃了,会舒服一点。”
把脑袋捂在被子里的褐发少女没有吭声,纹丝不动地缩在那里。这个反应使科扎特有点不安。他放下水杯和药,攀上床,稍稍用力踩将她紧紧卷着的被褥拉下来一些,露出卡列琳闷得通红的脸。伸手覆上她的前额,科扎特发现她烧得比他下午离开时还要严重。惊了惊,他搂住她的后颈把她抱回枕边,小心地让她枕好枕头,又扶着她的腿好令她躺平。卡列琳浑身冷汗,早已由于高烧而神志不清,在好容易躺平之后缩了缩肩膀,表情难受地偏过头,张合了一下干燥的嘴唇像是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从新给她整了整皱成一团的棉被,科扎特端起水杯攥着药丸,缓缓扶起她喂她服下了感冒药,才重新让她躺好,跑到盥洗室用湿毛巾替她擦了擦手臂、颈部和脸上的汗渍,再准备了一条湿毛巾贴上她的额头,又把另外两块湿毛巾置于她腋下。做完这些,他坐到床沿,握住了她的手。湿毛巾每隔一阵便需要换一次,科扎特几乎整晚没合过眼。接近凌晨的时候,卡列琳在不见消退的高烧中迷迷糊糊地睁了睁眼,她模糊地看到床边的椅子上红发少年的身影,嗓音干哑地发出了点声音,字音却快要分辨不清。“科扎特……”
那沙哑的声音惊醒了一只手托住脑袋小憩的科扎特,他动了动,在昏暗的光线中见到褐发少女微微睁开了眼:“工厂怎么样了……”
声音轻得像要消失。“工厂很好,不用担心。”
并没有告诉她工人已罢工两天的现状,科扎特稍稍俯身小声说着,替她拨开被汗水黏在脸颊上的发丝,拿下她前额上那块已微热的毛巾,轻轻抚了抚她发烫的额角,“你好好休息。很快就会过去的。”
卡列琳本就只是恍惚之中恢复了一点意识,听得他的话便合上了发热的沉重眼皮,没有力气再发出一点声音。科扎特拿着毛巾到盥洗室将它用凉水打湿,盖回了她渗出不少汗珠的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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