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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咱们是干什么的?是伺候主子的,这一点所有人都要牢牢的记住。这两个丫头年幼体弱,自从来到咱们后花园,大家一直照顾着。可是照顾归照顾,不能没有了规矩。今天世子爷要的花,她们居然拦着不让搬走,这就是没了规矩,该教训的时候杂家绝不偏袒任何人。来人,每人打五十板子。”
抱狗腿的人很多,马上有人堵了她们的嘴,按倒在地痛打起来。身体的痛楚传遍四肢,很快就皮开肉绽,有木屑钻进肉里,锥心的疼。大颗大颗的汗珠和泪珠掉落,堵着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悲声。这种时候,头脑反而异常清醒,连迟钝的芳草都明白:这一下尹公公名正言顺的出了气,还保全了自己。无论她们怎么说,都不会有人相信他的恶行了,人们只会说是她俩挨了打不服气,故意败坏尹公公。天上飘起了雪花,落在红梅上异常娇艳,落在她们的伤口上更加娇艳。打完了,众人散去,没有一人怜悯。两人抚着伤口抱头痛哭,哭罢了,晴雯用袖子狠狠抹抹眼泪道:“其实我早该反省了,我们这样苟且偷生于底层,只想过简单安稳的日子。可是,高层有高层的斗争,底层有底层的斗争,而且在底层可能被人无故弄死了,别人都不知道。索性就放手一搏,拼杀出一条血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元宵灯会再遇罗刹转眼就是年底,阖府上下忙得团团转,没有人在意后花园那种偏僻旮旯发生了一件什么小事。两个丫头带着伤痛,每天一瘸一拐的到寻梅园中干活,身心的痛楚只有自己最清楚。她们去求了汪嬷嬷,把住处搬到了丫头婆子们聚居的杂院中。汪嬷嬷本不愿管这闲事,看两个丫头实在可怜,这才硬着头皮帮忙把这件事办了。过年了,王府中洋溢着热烈的气氛,下人们也都得了不少赏赐,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容。不问世事的老太妃也被请了出来,那是个善心的菩萨,给孙子孙女及下人们又赏了好些东西。过年的愉快气氛一直持续到元宵节,晚上在寻梅园中办了一个小型的花灯会,提前三天就已经发下话来,说是北静王要来府中同乐,所有的主子奴才都可以做一盏花灯,像民间卖花灯一样悬挂于树上,若是主子看着好,就可以花钱买走。这是富贵人想出来的玩乐法子,可对于奴才们来说,确是在主子面前露脸的好机会。晴雯和芳草也早早的出来,到寻梅园中大略的逛了一圈,那些管事的女儿们早就占据了门口的显要位置,她们若是硬要扎堆挤到中间也可以,但是晴雯不赞成这么做。“我们就到园子深处,你看这排在后面的都是觉得自己花灯不好看的嬷嬷们,咱们的灯和她们的在一起反而容易出众。”
“就怕主子们不会到这后面来。”
芳草怯怯的说。“听天由命吧,若是我们死命往前挤,今日得不到主子赏识,明天有可能被向上爬的人踩死。”
芳草点点头,她原本也不敢跟那些凶悍的家生丫头去抢位置。月上梅梢,门口处的喧哗声响起,寻梅园中又增添了不少光亮。众人的心情激动起来,翘首企盼的自己的花灯得到赏识,当然,更重要的是人得到赏识。汪嬷嬷从前面走了过来,笑着说道:“小郡主的鲤鱼灯得了头彩了,北静王爷出了十个金元宝买走呢。呦!你们两个丫头做的花灯真是漂亮,怎么不摆到前面去?”
晴雯笑道:“前面太挤了,我们就在这也挺好的。”
汪嬷嬷叹了口气道:“你们两个傻丫头,今日可要机灵着点,能不能跳龙门可就看这次了,平日里哪有这么好的机会。”
两个丫头连声道谢送走了汪嬷嬷,芳草道:“小郡主的鲤鱼灯刚才咱们也见着了,不是很特殊啊。”
晴雯点头:“对,灯不特殊,可是人特殊啊,有几个小郡主啊?”
“这倒也是。”
又不断有小道消息被人们传了过来,说有个叫招福的丫头做福星高照的彩灯,得了西平王爷一锭银子。还有个老护院做的观音送子得了老太妃夸奖,王妃也买下了大丫鬟兰芝的百鸟灯。游过一半,人们的兴致也就减了些,但老太妃似乎精神不错,带头往前面走。“来了,来了。”
芳草紧张的探头看去。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正在朝这边过来,前面打着火把、提着灯笼开道的就有十来个人,根本看不到主子们长的什么样子。“这盏莲花灯很是清雅大方。”
芳草见一位头戴金凤的富态老人夸奖了自己的花灯,连忙行礼道谢,却不敢胡乱称呼。“太妃看这灯谜更是有趣,用一首诗做谜面,谜底大大的摆在这里,可见这做灯的人也是心思极为单纯的。”
儒雅的北静王声音如行云流水、珠玉落盘。晴雯和芳草都不擅长写毛笔字,谜面是晴雯从古诗现代诗中想出来,请一位老花匠写的。芳草的莲花灯,配的是咏荷的诗:本无尘土气,自在水云乡,楚楚净如拭,婷婷生妙香。芳草低垂着眼眸不敢抬头看,脸上早就涨红了一片,老太妃笑道:“还真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
世子庆罡也走过来凑热闹,对北静王道:“王叔今日可是得了头彩的,猜出的灯谜最多。”
水溶笑着摆手:“哪里,你们从小也都饱读诗书,我老了,也只能猜猜这种小玩意罢了。”
世子的小弟庆继也过来说道:“王叔可不老,一直都是最受欢迎的男人呢。”
众人哈哈大笑,老太妃没有参与这些孩子们的玩笑,一个人不声不响来到晴雯跟前:“你这花灯好特别啊,远看只当是会发亮的梅花呢。为何却挂在这棵不开花的树上?”
晴雯的花灯的确与众不同,由六只小灯组成,底座是白绢铺成的“雪地”
,一截梅枝上参差错落的散布着六朵“红梅”
,别人的花灯或大或小都是一盏灯,唯独她是六盏小红灯组成的梅树。晴雯低头万福:“这棵树并非不开花,而是这寻梅园中最早开花的一棵树,而今它已无花可开,我便来装点一下,让它也过个节。”
老太妃点头赞许:“难得你还记得这棵树。”
晴雯本就觉得此人说话有些耳熟,只因不能盯着主子看是规矩,才一直低着头。听到这句不禁抬起头来:“是你……原来您是……静心师太?”
“呵呵,怎么,我只换了一件衣服你就不认得了?”
老太妃笑道。晴雯确实不大敢认,疑惑的眼神还在持续,旁边一个端庄的大丫头上前一步道:“傻丫头,还不快见过太妃。”
晴雯不敢在犹豫,行礼道:“见过太妃。”
“起来吧,”
太妃伸手拉起晴雯,对着那边热烈讨论的人群道:“水溶、庆罡,你们过来。”
晴雯循声望去,见两个不同风格的男人应声走向这边,一个温润如玉、玉树临风,一个高大魁梧、英挺洒脱。右边那人不认识,她的目光完全被左边这人吸引,他周身散发着一种冷漠,冷酷逼人,面容也冷硬,脸上虽是挂着一丝笑,却并不亲切,反而更加让人害怕,仿佛不知何时就会翻脸。晴雯觉得好冷,仿佛浑身的寒毛都已经竖起,这人在哪里见过,而且是极恐怖的时刻。原本距离也不远,五六步的光景人就到了近前。是他……一定是他,她永远忘不了那张脸,那天他也穿着一件紫色的衣服,在西山别院中半夜遇到的“鬼”
,那位紫袍君,差点把芳草吓死,把自己掐死。世子庆罡也很奇怪,一般他和北静王走在一起,丫头们都是直勾勾的瞪着水溶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今日这丫头不知怎么了,竟傻傻的盯着自己看。他尚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容貌并不特殊,只不过身份特殊一点罢了,但也没有北静王身份高。庆罡粗中有细,记忆力很好,忽然觉得这个丫头好像在什么特殊场合见过。认真的把那张俊俏的小脸儿审视几遍,还是没想起来。自家府里的丫鬟,又不是自己院里的,偶尔见过一两次也正常,他没多想,把目光移到这盏别致的花灯上。“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有意思,有意思。”
北静王轻吟谜面,击掌叫好。老太妃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心中十分宽慰:我老人家看上的人果然没有错,水溶再怎么出色,她眼里也只看到我的孙儿了。罡儿肯多看一个丫头两眼,也是很难得啊。女眷们也都围了过来,北静王妃手上牵着的一个小男孩跑到老太妃面前,摇着手里的小红灯笼道:“祖母,你瞧瞧这一串红灯,像不像冰糖葫芦。”
北静王妃笑道:“到底是孩子,就知道吃。”
老太妃爱怜的摸摸孩子的头:“像,你想吃冰糖葫芦了吧,一会儿让厨房给你做。”
她抬起头来温柔的看着庆罡道:“罡儿啊,祖母也这把年纪了,有生之年不知还能不能看到重孙子这样欢快的跑来跑去。”
西平王妃眉梢一挑,嘴角儿挂了一丝笑意。世子妃面色一凛,迅速低下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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