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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多雨,屋顶都是两边倾斜,屋檐嗒嗒滴着水,汇成一股水流蜿蜒着汇入山溪中。屋檐下的木格子窗向上开启,用一根竹枝撑着,白色的薄纱是窗帘,被撩起在一边,用铁钩勾起,下摆被山风一吹,悠悠晃动。我远远站在桥边,听到稚嫩的声音借着山风送来,说的是我听不懂的语言,夹杂着蹩脚的陈国话,似乎与人交谈着什么。木屋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我朝五六一使了个眼色,他一点头,消失在竹林之后。四个六七岁模样的闽越男童从门内走出,回身对着门内的人说了什么,表情恭敬地鞠了个躬。我躲在树后,只看到白色的衣袂曳过苍翠色的竹木门,熟悉的声音说着陌生的语言,清朗而温润,就像流淌过鹅卵石表面的山泉。那四人欢笑着从我跟前走过,木屋的门被轻轻合上,没有上锁,又被风吹开了一丝缝隙。我深深呼吸,悄悄地靠近,藏身于竹林之后,目光穿过一片苍翠,落在薄纱轻飘的窗台边上,只看到一个朦胧的剪影坐在桌边,手握着一盏清茶,轻轻转了两圈,在唇边停下。垂落在颊边的乌黑发丝挡住了面容,但那声音……师傅,是我太想你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梦吗?恍惚回到了李府的沈园,被竹林掩映的庭院,师傅在午后沏一盏茶,备上我喜爱的糕点几碟,手边捧着一卷书,或者桌上摆上一盘棋,在我被唐三乔四燕五逼得走投无路时无奈而宠溺地将我纳入怀中……我们李府的沈大公子不一样呐,清约庄重,温柔似水,清雅如菊……我紧紧抓着树干,愣愣看着窗边的身影,不敢上前,怕打碎了梦境,不敢说话,怕吵醒了我和他。远远传来沙沙的脚步声,我一惊,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把自己藏得更隐蔽。墨蓝色的身影渐渐清晰,燕离手中捧着一个檀木钵,快速向这边走来,眉心微皱,像是有心事,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他径自走进小木屋,声音清楚地传了过来。“我刚刚看到允儿他们四个,你身体还没好,怎么能教他们陈国文字,太伤神了。”
燕离不留情面地斥责。“他们四人好学又聪颖,也不是什么伤神的事,咳咳……”
“是你好为人师吧!”
燕离还是燕离,扮演大夫这个角色的时候,从不对谁假以辞色。“你几乎是五脏俱损,比李莹玉那次还悬,若不是有我的傀儡虫吊命,有我父亲的金蚕王回魂,现在哪里还能谈笑风生!”
“是是……”
轻笑一声,叹息着摇摇头,“你辛苦了,可要来杯铁观音?”
燕离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比李莹玉还能苦中作乐。今天胸腔还疼吗?”
“种了灵蛊之后,这几天已经好了许多。你昨日提起玉儿二十七次,今日又是第十三次了,那么想她,为什么不回去。”
“我得确定你是真正活下来才能带你回去见她,免得给了她希望又让她绝望。那次兵行险招,是我瞒着她用傀儡虫先把你医死才能保住内脏不腐,若不能治好你,我大概也没脸去见她了。”
“呵呵……生死有命,即便回天乏术,也怪不得你。”
“你倒看得开,只是我燕神医手中从未医死过人,我可不想让你成为我的污点。李莹玉那没良心的小白眼狼,第一次为了我吼二哥,第二次为了你也吼他,你该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你。”
燕离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总是喜欢在我身上种些标示所有权的印记,然后让师傅看着刺眼……“那是因为玉儿对他太有信心。”
“嗤,有信心会怀疑他?”
燕离嗤之以鼻。“在玉儿心里,始终相信有两个人不会离开她,一个是乔羽,一个是陶清。玉儿开心的时候会想到我,无助的时候,却会想到陶清。她对陶清的感情,远比你想象的深。她对我有依恋,对陶清,有依赖。”
“你……”
燕离惊愕着,沉默了。那时我站在竹林中,背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落成一束洒在我的身前。师傅的死而复生,师傅的一字一句,将我激荡起的心潮缓缓压下,恢复了一池悠悠淡淡的涟漪。在我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了五个我爱也爱我的男人。或者依恋,或者依赖,差别只是称呼,同样的是感情。一生一世一双人,是大家一起放弃的奢望。李府的那一年,是我们最美好的回忆,若能一生一世一家人,或许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91明德元年八月,天下学子得各州县推荐者,持“求贤令”
入住帝都太学府。凡有声望者,经资格认证,升鸿儒第,可任讲师,领五品薪俸。我在国师递交上来的名单上扫了一遍,听国师在下面总结。“各州县共推举学子二百六十七名,其中北方六郡一百八十人,南方四郡八十人,另有七人,乃闽越国人。”
我点点头,合上名册。“鸿儒第的三关考核准备得如何了?”
国师再递上一份名册,小小一面,只有寥寥几个名字。我赶紧接过了,摊开一看——沈容,字庄生……“这是过两关的名册,共计六人,只剩下最后一关殿试,定在明日,陛下看可否?”
“可可可。”
我连声回答,微笑道,“国师办事朕放心,只是太学府事务烦杂,多劳国师了。”
国师恭敬回道:“此乃微臣之本分。”
便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我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想往桌底下钻去。“李莹玉!”
唐思咬牙切齿,无视国师的瞠目结舌,直接翻过桌子一把抓住我的领子往上一提,眼对眼鼻对鼻地磨着牙齿。“你竟敢骗老子……”
我猛咽了口水,“那那那那个……啥……”
“大胆!”
国师先发飙了,广袖挥了起来,“你竟敢以下犯上,来人啊!”
我挣扎着朝国师挥手,含泪道:“国师,别喊了,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我的……”
能让他闯入殿来,一定是乔四儿那闷骚葫芦放水想要借刀杀人的……唐思挑挑眉,冷笑一声。国师惊疑不定地看着我俩,恍然明白了什么,又似乎疑惑着什么,于是带着那种似懂非懂的表情行了个礼,退下了——而且关上了殿门。唐思改拽着我的领口晃了晃,另一只手掐着我的脸颊。“你成啊,翅膀长硬了啊,当皇帝就翻脸不认人了啊?连老子都敢骗?”
我抽抽肩膀,往后倾斜四十五度角仰望他,酝酿了三个深呼吸后,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我知道错啦,我再也不敢啦——”
唐思怔住了。我利用那有弹性的四十五度角向前一扑,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胸口“痛哭失声”
。“三儿我对不起你哇,我不该瞒着你偷偷去闽越,不该让你一个人去江南接义父,虽然是你们先瞒着我,但是你们是夫我是妻,你们是天我是地,你们是强我是弱,你们人多我人少,你们瞒着我都是对的,我瞒着你们都是错的!都是我的错哇我的错……”
我鬼哭狼嚎一通“认错”
,唐思不自在地干咳两声,“那什么……没那么严重啦……我们也不是有意瞒着你……”
“我理解,你们不是有意瞒着我!你们是对的!我是错的!大错特错啊!”
我挤不出眼泪只有继续嚎,积极认错总是不会错的。“三儿你打我吧骂我吧,怎样才能泄愤就怎样来吧。”
我眼睛一闭脖子一伸,慷慨就义。“来吧,不要因为我是娇花而心存怜惜!”
唐思深深地呼吸,手落在我脸上掐了掐,粗声道:“你这个……真想抽你一顿……”
我半睁开一只眼瞅他,见他那张俊脸纠结得乌云盖顶,心知暴风雨已经被我这一通乱嚎抢先告状给嚎没了,心下暗自松了口气——我们家唐三啊,易怒,也好哄,心情都写在脸上了。我放心地恢复了嬉皮笑脸,黏上去,勾住他的脖子谄媚道:“不然这债,我肉偿啦……”
本以为他会心满意足即时享用,谁知他白了我一眼,没好气道:“嗤,拿我的东西赔偿我,你这买卖做的!”
靠,老子不是东西好不好!俗话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第二天,我扶着腰上朝……乔羽面上不说,可我分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鄙视。我认真地说:“我的腰是被床角磕到的。”
他点了个头,分明不信……我继续分辩:“我真的是磕到的!”
我最近勤于早朝,每日锻炼,身体还是经得住一夜惊涛骇浪的!可是乔羽不信……朕的尊严,荡然无存。我掩面泪流,幸亏有流苏挡住脸,底下群臣看不见我悲愤的神情。“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照例,有话国师先说,军务第一,财政第二,各地大灾第三,官员任免第四……待汇报完大小事务,我已经忍不住打了三个哈欠了——真的不是体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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