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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眉打点好了,便细声儿说,“大约再过一刻钟,娘子就要醒了,小姐先坐坐。”
“大哥事务繁忙,我在家中也难得见他几回了。”
如蔓笑言,四下环顾。
岂不知正戳中了那雁眉的扭筋子,她便索性将东西放了,往如蔓旁边一坐,皱眉道,“小姐你不是外人,我也不拐弯抹角的,大公子便是在家,少则也有一半时辰耗在那屋儿里头,我家娘子如今一肚子心酸,真真没出可诉,连我这个做下人的都心疼不已。”
如蔓低了头,道,“那烟娘子不过张狂这一阵子罢了,待孩子生下来,仍是要抱给大嫂子养着,总归是名正言顺的嫡母了。”
“我家娘子一介名门闺秀,亦不可能同她针锋相对,只得时时避着,将身子也沤坏了!”
雁眉说着两眼一红,便拿手抹泪。
如蔓虽知道那烟娘子横惯了,可依王翾的出身地位,断是不至于怕她至此,便是有孕,不伤着她便算,何苦如此委屈自己?
疑惑归疑惑,口里仍是安慰着,“快别哭了。教嫂子听了,愈发闹心了,可是遇了甚么事情的?”
雁眉语似连珠。急着说,“那烟娘子仗着有孕,处处刁难,平素里要吃些甚么,穿些甚么,也尽由着她,不曾委屈。谁知昨儿,她忽嚷着要看红梅,她那明园地头小,只种了几棵雪松。从没栽过花儿。又说甚么身子不便,要将咱们院子里的移过去一棵,可见她存心生事!”
如蔓只得劝,“她说她的,咱们又不应下,权当作苍蝇蚊虫乱叫罢了。”
“可不曾想,大公子竟是应下了,说明儿就找花匠来,方才还是我到二门上取东西,见那小梨拿了工具,才从钱婆那里听来的,这教我如何同娘子说?”
窗外腊梅开的正艳,想来也有数十年的光景了,如蔓亦觉得不妥,便问,“那烟娘子房里可有甚么花儿草儿的?”
“回廊下有三盆大公子打外地捎来的美人蕉,娘子不喜那味道,才搁到她屋里,便当成了宝。”
闻言如蔓心下似有了主意,思量着并没开口,只说先莫要告给大娘子,等过了明日再说罢。
内室里传来大娘子的声音,细细弱弱,雁眉忙地张罗丫头们煎药。
如蔓进了内室,但见软床上帷幔放下了半帘,桌上摆了茶壶和药瓶子,窗帘尽是放下的,只余两台金丝烛径自燃着。
“五丫头,过来坐罢,咱们也好说说话儿。”
王翾冲她招手,只着了亵衣,脸色有些苍白,血气虚弱。
如蔓便过去替她拉好了被子,挨着床沿坐了,仔细问了病情。
大娘子虽是气弱,可心思十分清明,如蔓观察着,并不似有大病,想来过了冬日,便能大好了。
她只字不提病中之事,只同她讲些府里头的趣事儿,逗她笑了几回,脸色上也渐渐有了红晕。
大娘子问了她沈良之事,如蔓只说不熟悉,并无深交,那王翾只携了她的手,淡淡地笑,道,“你还小,并不知这男女情事,若是说甚么生死相依、非君不嫁的,不过是年少轻狂,恣意一场罢了。大嫂子只提醒你一句,自古姻缘命定,却总逃不过这门当户对四个字,切不可被外物冲昏了头。”
王翾点到为止,说的隐晦,可如蔓早已听出了道理,心下不免感怀大娘子一番苦心。
她又何尝不知这地位悬殊,自是不可高攀。
说了会话,雁眉便端来药碗,王翾只说放凉了再喝。
如蔓便接过来,捻了那瓷白的勺柄,仔细喂给她。
碗里的药下了大半,就见雁眉又进来通报,说王公子来了。
王翾撑起身子,道,“快教行之进来罢。”
如蔓乍一听王公子,只觉十分生疏,不想一晃眼,已有近数月未曾见过那王行之了。
“既然王公子要来,我先回去了,大嫂子好生养病。”
谁知那王翾却将她拉下,笑道,“不过是小孩子,无需这些个避讳,我瞧着行之同你们一处顽着,他虽有时放浪形骸,心眼上却并无恶意了。”
如蔓只得又重新坐下,还没坐稳,就听那半是调侃的声音道,“不想姐姐这里还有客人,倒是我唐突了。”
如蔓不着痕迹地瞥了嘴儿,那王翾只说,“五妹妹也来探我,并不是外人。”
王行之将衣摆一撩,在挨着床边的凳子上坐了,偏头道,“原是如蔓妹子,那我便放心了。”
如蔓斜眼睨他,不得发作,只答,“我也很是放心。”
王行之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只笑而不答,便同王翾说起话来。
到底是姐弟相亲,此刻瞧着,那王行之也并没那么讨人厌,更像个听话的大孩子一般了,全无平日风流不羁的模样。
他们谈话间说起了王府的事情,王翾只催他,说父母年事已高,他该早些安定下来的。
如蔓想着由他们说些体己话,便已有事为由,先辞了别。
那王行之也站起来,说许久不见秦少芳,要好生叙上一叙,顺道儿送如蔓回去,晚饭过了再来探她。
王翾对这个弟弟自是十分宠爱,便依了她,如蔓再是不情愿,却也只得这般。
两人一前一后,自出了一绣春的门儿,如蔓便闭口不言,王行之倒也识相,当着丫头们的面儿,并无甚么不当之行。
路过那明园时,忽见小梨正扶了那烟娘子在院子里赏花,如蔓心下一动,便对王行之说,“我忽然记起,还有事要办的,王公子先走罢。”
说完并没回头,翠儿也跟着进去。
如蔓站在门口处,并没往里走,直冲着翠儿说,“好香的气味儿,却不知哪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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