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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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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书说到五月二十五分龙会,张瞎子暗中将阴司拘票给了刘横顺,飞毛腿在阴阳路上大难不死,一举除掉了魔古道的四大护法。转天一早,李老道带孙小臭儿到火神庙警察所报案。众人在白骨塔附近的南头窑找到一具无头尸,从肋下痕迹来看,似乎是九河龙王庙的庙祝海老五。刘横顺命人上报官厅之时,突然想起今天三岔河口有件大事,巡警队、缉拿队、保安队的人大部分去了三岔河口,不当差的也都跑去看热闹儿。因为这一天是阴历五月二十六,之前连降大雨,各处河道水位上涨,几乎漫过了大堤,该过铜船了!

三岔河口樯橹如林,大大小小的船只往来穿梭,河道上别的没有,船可有的是,过铜船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至于如此兴师动众?那是您有所不知,过铜船非比寻常,对于当地老百姓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大热闹,再没有可以与之相比的。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九河下梢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有多少人指着河吃饭?行帮各派你都数不过来,运河上的漕帮、装船卸船的脚行、打鱼贩卖的渔行、抄手拿佣的锅伙,皆是各管一块、各辖一方。唯独这个铜船,谁也管不了。不但管不了,打有皇上的年头就立下了规矩,只要铜船一来,河上往来的大小船只都要避让,哪怕是官船、军船也没有例外的。咱这么说吧,纵然是皇上坐的御船,一样得把河道让出来,慢一点儿都不行。可不是铜船有势力,再有势力还能大得过皇上吗?只因铜船上装得满满当当全是铜石,从海上过来,经大沽口进入运河。由于船只巨大,载重最沉、吃水最深,一来就是一个船队,途中变向改道极难,一旦堵塞了河道,那就谁也别想过了。如果有哪条船不让道,或是避让迟缓与铜船相撞,一律是撞了白撞,而且谁也撞不过铜船。

过铜船的日子并不固定,只是在分龙会前后,河道水位最高之时,这一年选在阴历五月二十六。当天三岔河口上可就热闹了,整个天津城的老百姓都挤来观看,大铜船比军舰还大,排成一队,颇为壮观,一年只瞧这么一次,干旱之年也没有。九河龙王庙派一艘龙船,在前给铜船开道,龙船上旌旗招展、法鼓齐鸣。庙祝海老五扮成龙王爷,手持令旗,立于船头之上作法,往河里扔各式祭品,“猪牛羊三牲、稻黍稷麦菽五谷、点心寿桃、包子馒头”

等等,不一而足。按照迷信的说法,因为铜船太大,它从河上一过,龙王爷的水府也得晃上三晃,所以要多扔祭品,以求龙王爷息怒。

刘横顺心念一动:龙船上的“龙王爷”

一直是海老五,近十来年没换过人。如果坟洞中的无头死尸,当真是九河龙王庙的海老五,今天谁在龙船上作法?该不会有人杀了海老五,扔在南头窑义地的坟洞中,只为了扮成海老五上龙船?听李老道话里话外的意思,此案与魔古道有关,我得赶紧去一趟三岔河口,一来这是官厅的差事,二来瞧瞧龙船上的人到底是谁。于是吩咐下去,张炽、李灿二人带孙小臭儿去蓄水池警察所,问取口供,处置死尸,他和杜大彪前往三岔河口一探究竟。

李老道叫住刘横顺,说刘爷您先别忙走,尚须带上一物,说话间掏出一挂冥钱交给他,此乃孙小臭儿二次献宝,下山东得来的九枚厌胜钱,已被李老道用红绳串成九宫八卦之形,这件镇物名为“鬼头王”

,凡是孤魂野鬼没有不怕它的,带在身上如虎添翼,除了你刘横顺,没人压得住。魔古道在天津城屡次作案,无不围绕三岔河口,借龙取宝之说虽属虚妄,却恐另有所图,说不定会趁三岔河口过铜船,闹出一场大乱子。

刘横顺火一样急的脾气,怕误了正事,来不及听李老道多说,接过厌胜钱往怀中一揣,快步如飞来到三岔河口。铜船过了晌午才到,此刻时辰尚早,河边却已经挤满了老百姓,人挨人人挤人,密密匝匝、摩肩接踵,将三岔河口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还引来了很多做买卖的小贩,有的在河边摆摊儿,有的挑着挑子在人群之中到处穿梭,吃的喝的玩的用的,五花八门,卖什么的都有,都赶在这一天挣钱。说夸张点儿,卖好了一天能顶一年的进项,就说这卖凉茶的,搁在平时一大枚随便喝,喝吐了也不多收钱,多兑几壶凉水全出来了。在这一天可不同,看热闹儿的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又热又渴,五个大子儿一碗,不喝凉茶没别的,你还爱喝不喝。卖水果的更少不了,平常论筐卖,今儿个把水果都切成小块,一小块两大枚,翻着跟头折着个儿赚钱,其实都是烂了一半的,把坏的切下去,嫌贵您别买。不过可有一节,小商小贩卖的价高,也不都是自己赚的,得给地面上的巡警保安队留出一份进项,而且别看老百姓得多花钱,穿官衣的照样白吃白喝白拿。天津卫民间称这一天为“铜船会”

,比赶大集开庙会还热闹。

做买卖的人里有一位最引人注目,太阳穴上贴着半块膏药,满脸连成片的大小麻子,穿着一件破旧的大褂,蹲在路边操着一嘴天津话连喊带吆喝,正是前文书咱提到过的卖野药的金麻子,今天三岔河口这么热闹,难得做生意的好机会。但他可不是来卖“铁刷子”

的,打胎药在这儿没销路,这个季节正是天气闷热,最容易积食上火的时候,他特地配了几罐子人丹过来卖。人丹最早是从日本流传过来的,仁义的仁,写出来是仁丹,用来解暑提神,后来中国人抵制日货,自己研制了“人丹”

,不仅可以解暑,更能够缓解五劳七伤,对脾胃也有好处。金麻子卖的人丹是他自己做的,找卖药糖的买几块人丹口味的药糖,回家用擀面棍儿磨成粉,掺上棒子面儿用水调了再搓成丸,又上了色,有甜味儿有药味儿,唯独没药劲儿,纯属骗人,可架不住这一天来的人太多,个顶个儿挤得满头大汗,前心后背都湿透了,为了防备中暑争相购买,不一会儿就把金麻子的人丹买空了。金麻子又从包袱里把大力丸拿出来摆在地上,他有个算计,今天整个儿天津卫的混混儿都在这儿呢,没有一个善茬儿,就奔着打架来的,我这大力丸正好卖给他们,其实就是中药铺里代客煎药剩下的药渣子,以前的药渣子都得倒在路上,金麻子专捡这些东西,黏不住怎么办呢?熬一锅江米粥,把药渣子掺进去,再一个个揉成药丸。这么做还有个好处,巡警过来管他卖野药就有话说了:“副爷,我这是切糕丸,管饿不管病,要不您来一个尝尝?”

巡警也拿他没辙,知道他这不是什么好东西,白给也不要。

金麻子的心眼儿都使在这上头了,他跟平常卖野药一样,也有一套生意口:“各位老少爷们儿瞧好了,赶上今天斗铜船,我把家传的宝贝拿出来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什么家传宝贝?一名虎骨壮筋丹,二名化食丹,要说这俩名字您不知道没关系,还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八宝十全百补英雄大力丸!您说哪八宝?珍珠、犀角、雄黄、琥珀、龙骨、朱砂、冰片、麝香!哪十全?党参、白术、茯苓、炙甘草、当归、川芎、白芍、熟地黄、炙黄芪、肉桂,这么些个好东西使蜂蜜调了,做成这八宝十全大力丸,百补就甭说了,你缺什么补什么,没有不补的。除了补以外,咱这玩意儿抄了孙思邈的方子、得过华佗的传授,能治百病,像什么瘟病热病伤寒病、跑肚拉稀大头嗡、食疾疟疾大肚子痞积,没有不能治的。这还是内疾,外伤更管用,甭管您是让刀砍着、斧剁着、鹰抓着、狗咬着、小鸡子啄了迎面骨、耗子啃了脚后跟,鼠疮脖子连疮腿、腰翁砸背砍头疮,百试百灵,当时见效。那位说我没病,也不用补,吃你这大力丸就没用了吧?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这丸药还能强身健体、固本培元,老爷们儿吃了枪不倒,小媳妇儿吃了体不寒,孩子吃了长得快,老头儿吃了腰不弯,死人吃了能翻身,活人吃了变神仙,今天不买我的药,进了棺材闭不上眼!”

金麻子就靠这嘴上的本事,拿药渣子和江米面儿搓出来的大力丸也卖了不少。眼看着铜船会就要开始了,他把钱揣好了,刚要收拾摊子,正好缉拿队费通费大队长带着俩巡警打眼前过,正好看见金麻子,一脚踩在摊子上:“又出来卖野药,没收非法所得!”

身边的巡警上去就是俩嘴巴,把金麻子的钱全抢走了,这一天白忙活。金麻子之前想得挺好,那套说辞全没用上,他可忘了,跟穿官衣儿的有道理讲吗?金麻子心里这个别扭,跳大河想死的心都有,但是没看完过铜船就死,那可更亏了。当下将地上铺的破布卷起来往身后一背,也挤进人群争着抢着去看热闹。

那位说在河边看个铜船,纵然一年一次,何至于这么热闹?您是有所不知,铜船不是过去就完了,河岔子上搭了一座木台,几百条汉子相对而立,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老的、少的,吊着膀子瘸着腿,嘴歪眼斜、神头鬼脸,什么样的都有,可没一个善茬儿,一个个短衣襟、小打扮,拧着眉、瞪着眼,咬牙切齿,剑拔弩张,似有深仇大恨一般,台下大批巡警严防死守。这座台子才是最热闹的地方,双方均为漕帮,要在台子上分个高低、拼个死活。

说起来这也是铜船会的一个传统,天津城位于九河下梢,漕运最为发达,漕帮是当地最大的帮派,从大明朝开始南粮北调,维持漕运六百年,运河上的粮船、货船全归他们管,其中有漕帮自己的船,也有私人过来投靠的,因为在运河上行船得给官府交钱,如果说你自己交,一条船一百块钱,交给漕帮也就八十,他们自己留下二十,给官厅交六十,搁现在时髦的话讲叫“团购”

,当然可不只是因为一次交得多才便宜,这其中多有官私勾结、明争暗斗,非得是漕帮才有这么大的势力,寻常的船户绝对干不了这个。你若说认头多给钱,就是不愿意入漕帮,那也不是不行,可有人明里暗里找你麻烦,说不准什么地方就出了岔头,让你吃不了这碗饭。由于干这一行的人太多,不可能全是一条心,别管什么帮什么派,都是为了独霸一方挣钱,难免分赃不均,什么师徒兄弟道义也顾不上了,所以漕帮内部也分门别派。远了不说,三岔河口就有两大帮派,上河帮把持北运河,下河帮把持南运河。在过去来讲,南、北运河称为潞、卫二水,两大帮会的官称是潞漕、卫漕,老百姓俗称为上河帮、下河帮,各辖一条运河,双方素来不睦。南北两条运河在三岔河口分开,船户们从谁的地盘过,钱就交给谁,所以这两个帮派之间争斗不断。

上下两河的帮会,谁也不愿意铜船从自己的河道过,因为铜船又大又慢,还不止一艘,一来就是十余艘,只要大铜船一进来,其余的船只都得让道。不仅上下两河的帮会,脚行和锅伙也是这样,南北运河是所有人的饭碗,这些人睁开眼就欠着一天的饭钱,过铜船这一天干不了活儿就得挨饿。上下两河的势力,为了此事经常发生冲突,那可没有小打小闹的,往往是少则几百人多则上千人的大规模械斗,死伤甚多,官府却管不了,这是漕帮内部的争斗,该交的钱交给你了,死走逃亡你别掺和,几百年来一直是这个规矩,官府的权力再大,管不了江湖上的帮会,也不愿意管,只要不是杀官造反、殃及无辜百姓,人脑子打出狗脑子也无妨。

可是冲突越演越烈,严重危及了地方,官府坐不住了,怕闹得不可收拾,真出了大乱子谁也脱不了干系,只得从中斡旋,最后上下两河帮会达成了协议——过铜船之前,双方在三岔河口的河岔子上较量一番,这得有个规矩,立下文书字据,不准群殴械斗,可以一对一个,生死不论,哪一方落了败,就在台上晃动令旗,龙船从远处望见令旗,就带铜船往这边开。起初只是为了争河道,年复一年斗到如今,胜败已不止于争铜船了,更为了在天津卫老少爷们儿面前抖一抖威风、显一显锐气,胜的一方这一年扬眉吐气,压对方一头。

阴历五月二十六这一天,三岔河口天阴如晦,格外地闷热,似乎还憋着一场大雨,看热闹的都是汗流浃背。刘横顺和杜大彪穿过人群挤到近前,台下从里到外围了三层警察,就这儿容易出娄子,官厅可不敢掉以轻心。众人见刘横顺来了,给他闪出一个空当。当警察的并不怕出事儿,到时候该怎么办怎么办,该抓人抓人,真出了乱子,自有长官顶着,板子也打不到警察身上,他们只不过是地方上的臭脚巡,换了哪个当官的也得按月发饷,因此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有人告诉刘横顺:“刘头儿你来得正好,这就要比画了!”

2。

刘横顺拿眼往人丛中一扫,瞧见缉拿队的大队长“窝囊废”

费通也在其中,正抻着脖子瞪着眼往台上看呢。刘横顺挤到费通近前打招呼:“二哥。”

费大队长在家行二,官称费二爷,窝囊废是大伙儿私底下叫的,当面可没人喊,好歹是天津城缉拿队的大队长,官厅大老爷的掌上红人。费通一扭头,见是刘横顺,问道:“兄弟你怎么才来?”

刘横顺凑在费通耳边低声说:“刚接到瞭高的送信儿,魔古道想趁今天过铜船,冒充法鼓会的会首海老五,在三岔河口大举作乱!”

费通吃了一惊:“海老五?龙船上那个不是他?”

刘横顺说:“真正的海老五丢了脑袋,死尸让人填了坟窟窿,二哥你还信我不过吗?”

咱这位窝囊废费二爷,抓差办案没多大本事,却最擅长溜须拍马、冒滥居功,换了别人跟他说这番话,他早给骂走了,可飞毛腿刘横顺不是别人,从来一口唾沫一个坑,要按这么说,这绝对是个升官发财的机会,便问刘横顺:“兄弟,你二哥我信不过谁,也不可能信不过你,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上报官厅开下批票拿人怕是来不及了,依你之见,咱该如何处置?”

刘横顺说:“咱们不宜打草惊蛇,二哥你去调动缉拿队的好手,四下埋伏盯紧了龙船,以免措手不及,再找五河水上警察队,让他们多派小艇接应,等龙船过来,我先带杜大彪上去,一举拿下冒充海老五的歹人,万一消息有误,上官追究下来,均由我一人承担。”

五河水上警察队就是前清的五河捞尸队,入了民国才改为水上警察,顶个警察的名号,干的仍是打捞浮尸、疏通河道的行当,费通身为天津城缉拿队的大队长,找他们要几艘小艇不在话下,为了升官发财,眼前的热闹也不看了,他告诉刘横顺:“兄弟,咱哥儿俩何分彼此?上头查问下来,理所当然是你二哥我去应付,我当这缉拿队的队长,不就是替兄弟们顶雷的吗?你甭担心,天塌下来也有你二哥我给你顶着!可有一节,你在三岔河口拿住了行凶作恶的歹人,这个功劳也得有哥哥我一份吧?”

刘横顺知道这个窝囊废无利不起早,对他点了点头,让他快去准备。

其实说起来,火神庙警察所也在河边,刘横顺和五河水上警察队低头不见抬头见,他的腿又快,为什么不自己去一趟呢?原因有三:其一,水火不容,刘横顺不太愿意跟五河水警打交道,费通身为缉拿队的大队长,由此人出面那是官的,不用欠五河水上警察队的人情。其二,刘横顺也好看热闹,今天三岔河口过铜船,可是上下两河的帮会比斗,一年也不见得有这么一次。其三,旁门左道在此作乱,必定是待龙船驶入三岔河口,费尽周章选在这一天,不就是为了趁这个热闹吗?他得在这儿盯紧了,一旦有什么变故发生,不至于措手不及。

不提缉拿队的费通大队长如何调兵遣将,咱接说上下两河帮会争铜船,以往定下的规矩是一个对一个,可又不同于比武打擂,因为帮会的人或为船工,或为光脚不怕穿鞋的穷光棍,为了一套煎饼能打出人命来,却只是争勇斗狠而已,没几个打拳踢腿的练家子。双方还纠集了天津卫的六大锅伙站脚助威,哪六个锅伙呢?城里东西南北各有一路占脚称霸的,西城的老君、东城的老悦、北城的四海、南城的九如,这四个地方的锅伙没人敢惹,四个寨主更是一等一的大混混儿。另有两路:一路是老龙头锅伙,把持车站脚行的势力;再一路是侯家后锅伙,把持当地的明赌暗娼大烟馆,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六大锅伙的混混儿一个个歪戴帽子、斜瞪眼,脚穿五鬼闹判的大花鞋,成天打架、讹人,三天不惹事儿就浑身不自在,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地那么痒痒。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凑在一处,斗的是胆、比的是狠,肩并肩下油锅、个顶个滚钉板,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三刀六洞是家常便饭,不扔下几条人命绝不会罢休。彼此之间却是界限分明,谁要是越了界上别人的地盘闹事去,就得打起来,可不管三七二十一了,镐把、斧子、鸟铳、大刀,有什么招呼什么,还有站在墙头房顶往下倒开水、扔砖头瓦块的,怎么狠怎么来。打人的下手没轻没重,挨打的也绝不含糊,谁也不能说服了谁,那可就栽了,锅伙里的兄弟都看不起你,那还怎么待?只能跟二混子似的,挑挑儿卖包子去。因此都是在自己的地盘耍横,很少有上外边找麻烦的,倒也是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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