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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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和小声啐道:“好他娘的障眼法,居然玩了个一层套一层。”
待小船绕到大船尾端,颜幼卿解下腰间龙爪索,如法炮制,攀上船舷。王贵和心知此番十有八九找对了地方,行事者如此小心,可见干系重大。紧张兴奋之下,反而捏着袖筒一句话也没说。
甲板上有好几个守卫。颜幼卿耐着性子观察许久,认定这些人都带了枪。守卫有枪这一事实叫他十二分警惕,然而之前黑暗中瞥见的熟悉身影,更令他无法放下,愈发想要一探究竟。
趁守卫无聊交谈之际,颜幼卿悄无声息掠至舱门,试着推了一把,竟然未能推开。强行破门显见不可行,只得迅速绕至侧面。几番搜寻之下,终于在甲板底部找到一个可开启的气窗。窗口不过尺余见方,颜幼卿估量一下,配合身法应当能够进入,遂暗中施力,以龙爪钩撬开窗页。动作时不可避免发出声响,颜幼卿疾如青烟魅影,眨眼间钻入其内,还不忘一只手稳稳扶住窗页,不露半点破绽。有两名护卫过来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只当是风吹动帆索钩锚之类,骂骂咧咧回了原处。
眼前一片漆黑,颜幼卿推测此处乃甲板下一间货舱。伸手摸索,一个个四方木箱整齐堆垒。箱子封装严实,四角钉着长铁钉,凭触感完全猜不出内里为何物。货舱必定有门通往上层客舱,颜幼卿准备摸到门口,看能否撬开门潜进客舱去。闭着眼睛感觉了一下方向,步履轻悄往前挪动。忽然清晰的脚步声传来,片刻之后,门缝处透出黄晕的灯光,竟似是有人恰巧要进入货舱。颜幼卿身形一顿,旋即小心而快速地移至门旁,贴墙屏息而立。
开门声响过,有四人步入货舱内。颜幼卿将自己缩在门后,不露出半点身影。
一个声音叽里呱啦说了串洋话,另一个声音以夏语道:“他说这一间都是东哈拉帕原产的上等青皮,八百大洋一箱,一共有六十五箱。隔壁一间是路过达罗州时顺便捎的白皮,数量差不多,品质也不错。如果东家一并要了,只算六百八十大洋一箱。”
一个中年男子道:“这价钱未免太没有诚意。须知海津市面上,最好东哈青皮也不过五百大洋。”
那充当通译的男子便说了几句洋话。洋人似乎有些急躁,一大串叽哩咕噜飞快地迸出来。
通译者又以夏语道:“他说《禁烟协定》到期之后,海津再想要正宗的东哈拉帕货,甚至是达罗州的货,恐怕都难上加难。这个价钱已经是看在老朋友介绍的份上。还说……东家若是一次性拿不出足够的银元,他便找别家去。”
颜幼卿自听到“青皮”
二字,便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了。大夏国市面上出售的鸦片,分为三类。品质最佳者为东哈拉帕出产的青皮,次者为产自与大夏相邻的达罗州的白皮,而最下者则为产自夏国境内西南诸州的本土货,亦称黄皮。青、白、黄乃货物惯用的包装颜色。三者品质差距显著,价钱亦相去甚远。一箱黄皮的价格,不及白皮、青皮几分之一。颜幼卿虽不沾这个东西,在仙台山的时候,却也有过不少见闻。
莫非大老板竟是想要插手做起鸦片生意?颜幼卿心惊之余,便想着还须偷眼看清楚,那说话的夏人是否来自鑫隆商行。没准是自己找错了地方跟错了人,这艘船并非东家欲图接头的生意。他此前在码头上暗中盯了两天,认得鑫隆商行出港接货之人的面貌,可惜并不熟悉声音。
正思量间,那边已然讨价还价又争了一回。
忽有一人插嘴说话,语气似有不耐:“段老板,不如先看货?倘若当真是好货,价钱自然好商量。”
颜幼卿听见这把声音,正探头往外偷窥的动作猛然僵住。
果真是峻轩兄!他如何会在这里?他怎么能在这里?——这疑问在心头疯狂盘旋,身体却如同遭了定身法,不敢移动一分一毫,探出头去看个明白究竟。
脑中嗡嗡作响,仿佛只过得片刻。然而那一行四人居然拆开一个箱子看完了货,正边说话便往舱门外走。
那通译男子道:“隔壁舱房装的就是达罗州白皮,老板也一并看看?”
“成,也看看罢。”
颜幼卿听见安裕容轻笑一声:“段老板若是嫌多,我却是不嫌的,我只怕东西不够好。”
四人走出去,洋人拉上舱门,当啷一声落了锁。随着脚步声远去,透过门缝露出的灯光也渐渐消失。
颜幼卿在黑暗中呆站了一阵,才开始懊恼。自己本该趁几人拆箱看货,潜出舱门去。之后或入其他舱房,或尾随跟踪,都好打探更多消息。谁知因了陡然听见峻轩兄声音,硬是愣神错过了。
他想了想,摸到已经拆开的那个箱子前,揭开箱盖,轻轻捏了捏,又嗅一嗅,确是鸦片无疑。脑中回想起安裕容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幼卿,你好不容易从前一个泥坑里跳出来,可不能再掉进下一个泥坑里去了!”
“那些人要赚大钱,无非从外国往大夏弄两样东西,一个是军火,一个是鸦片。别的都好说,唯独这两样,你一定绕道走,明白吗?”
——那般殷殷嘱咐,切切叮咛,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今夜在这洋人走私鸦片的船舱里,撞见的是同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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