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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苏这才安静下来,重陷入昏迷。
闻讯赶来的太医、李松舟和赵斤面面相觑。他们已经拟好了详细的说明准备呈给陛下,这时倒不知道该怎么办。
在场人都明白顾苏的顾虑,陛下远在京城,知道顾苏命悬一线必定不管不顾地抛下一切过来,可是以他俩的体质根本不能靠近,到时陛下再中毒……
一时间,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三人陷入长久的沉默。
“太医,娘娘……顾姑娘什么时候能醒?”
李松舟问,如果两天内能醒过来,他就再拖一拖。
太医沉吟了会儿,道:“这两天估摸着能醒,但是,醒来之后是什么情况不好说。”
“不好说是什么意思?”
李松舟追问。
“毒入脑髓,会伤害到哪里,什么后遗症,都很难预测。”
李松舟想起他走时,陛下把他叫到宫里,神情激动地踱来踱去,事无巨细地与他交代,如果遇见顾苏如何如何。谁知再相见是这副光景,他还是晚了一步。
顾苏醒来时,黑夜长长,耳边是夏天知了不尽的长鸣。她转头扫了一眼周围,一片黑暗。她昏过去前听见李松舟的声音,是谢晏现了什么端倪派人来救她的吗。
等等,李松舟告诉谢晏这件事了吗!顾苏撑着坐起来,头上传来一阵剧痛,她险些倒回床上。
“呀!你醒来啦!”
丫鬟伶俐的声音传来,“太医,你快来看看!”
急匆匆的脚步靠近床边,顾苏歉意道:“这么晚了,太医还守着,辛苦……”
话说到一半,顾苏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血色褪尽。
她挤出一个几近于无的笑容,用平常的语气问,“现在是白天……是么?”
没有人回答她,揭开这个残忍的真相。
在沉默中,太医把过脉,清完伤口,看过眼睛,无声叹了口气。
顾苏能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主动接受现实:“太医您有话直说,顾苏……受得住。”
太医看着这个嘴上说着轻松的话,双手却死死绞被单的大姑娘,心上升起一股不忍。
“姑娘的毒没有侵入脑子里,这是万幸,但毒镖插的地方离眼睛太近,到底还是有影响,所以会暂时失明。”
“暂时?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对吗?”
顾苏语气很轻,听不出情绪。
“老夫医术不精,但天下奇人怪事甚多,姑娘当前还是放宽心,清余毒要紧。”
顾苏自嘲,这太医也是委婉,把希望寄托于奇人怪事,可不就是没救了么。
李松舟见她不说话,急了,连称呼也管不得:“娘娘不要灰心!随臣回京去,京中还有其他太医。陛下一直在等娘娘回去……对了,陛下还托臣给娘娘带了一封信。”
李松舟急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一个指甲盖厚的信,信口是庄重的玺印,印泥朱红,仿佛昨天才盖上去的一样。
李松舟想起她看不见,拿着信的手一顿,顾苏笑了笑,“没事,你念吧。我听着。”
硬着头皮拆开信,粗粗一看,尽是思念肉麻之话,他看过太多陛下批改的奏折,满篇锋凌厉,字字切中要害,还不曾接触如此……柔情的一面。
他清了清嗓子,声情并茂读道:“朕未见顾苏一日,思之如狂,朕不见顾苏三日,如隔千年……
……上次你寄过来的糕点,朕命御厨做了,味甘细腻,令人胃口大开,正如顾苏于朕……顾苏,朕与你定一半年之约可好?宫外的小馄饨摊子,朕又自己去了几次,味道却不及与你吃的那回要好,朕想着,一定是因为少了我的顾苏……”
在她最无助的时刻,谢晏给她写了这样一封信,像永远敞开的避风港,温暖宽广,想让人卸下奔波劳累,满身尘埃。眼下,回京似乎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顾苏想道,原本就摸不着的谢晏,她现在连远远看着都是奢望。她坐在无尽黑暗里,只有谢晏的声音隔着风与时光传来,聊慰余生,那样太悲惨了。
她会变成谢晏的累赘和愧疚。他是天之骄子,应该一直往前看,而不是困在名为顾苏的牢笼里,留之无味,弃之心伤。
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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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谢托着丧失意识的燕莱,使劲够上岸边一根斜逸江上的树枝,终于在湍急的水流中抓到救命稻草。她一手攀住树枝,一手把燕莱甩在岸上,脸着地,一嘴泥的那种。
然后自己也上了岸,在拖着他和背着他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看在他腿脚不好的份上,勉为其难地背着。
江中暗流涌动,为了不让燕莱被冲走,或卷入水底撞上暗礁,思谢可谓是使出吃奶的劲儿,浑身的力气用了个尽。现在还背着一个大男人到处找落脚点,没走两步就气喘吁吁,暗骂这燕莱看着弱不禁风,其实还真重。但心里骂归骂着,手还是稳稳托着他,怎么也不撒手。
思谢找了出三面石头的避风处,把人放下,呼啦啦地钻着干木材取火。一小撮火焰带着白烟冒出来,她一边咳一边眯着眼往上面添细碎的枯松针。
火焰升起,思谢把自己的衣服烤干,再看看一身泥泞的燕莱,黑白分明的眼珠转了转,一时有点难以下手。
算了算了,顾苏虽然说不能随便看男孩子的身体,但是她都看过一次了,不打紧。
燕莱眼皮动了动,入眼是被几颗挺拔白杨割裂的高远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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