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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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七年的正月初二,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
羊山村到处欢声笑语。一群一伙的人聚在一块说说笑笑,男人们聚在一块谈论他们的工作、生活;年轻女人则相互品鉴着对方的穿衣、型;村中所有的小孩子通通涌到大队附近的小店子用压岁钱买玩具、零食。
家家户户大门敞开,屋内传来嘈杂的说笑声,不时还有主人家劝酒的声音。这是一年一度的走亲戚。火红的蜡烛映照出一张张舒心的笑脸。
家家户户门口贴着喜气的红对联,门口的水泥地上是一地的红色爆竹屑沫。一家连着一家,就像红地毯一样。总之,到处都透着喜气。
与村里热闹喜庆不同的是,四个大队的田野里此时却是这样的冷清。除了一群一伙出来觅食的鸟儿,再也看不见别的活物。
今天是一年一度走亲戚的日子,即使像有财、乌牛公这样的勤快人,也留在家里招待客人。
然而,在新升大队的小路上,却出现了一个孤独的身影。在这寂静的旷野里,显得这样凄凉、落寞……
那身影正从村里往港子河方向走去。枯瘦的身板上套着一身新衣裳,只是头乱糟糟的,脚步也不是很稳健。这人脸色黑黄,眼眶深陷。脸上不时现出一副傻傻痴痴的笑。唉,不知是哪个村的癫佬跑出来了?
不过,仔细一看,这竟然是我们的华英!虽然变化很大,可眉眼间能依稀看出一些她的影子。
是的,这正是疯癫了许多年的陈华英。
陈华英自从八年前从芜丰精神病院出来后,一直待在羊山村北头,她继父陈六子的偏屋里。陈六子原本心里是不愿意接受她回来的,哪有嫁出去的女子住在娘家的?况且还是继女。
可是陈华英毕竟在他屋里住了几年,也给他挣了两年的票子。而且他也得了她两万彩礼钱。她妈矮姑也在他家任劳任怨地做着活。现在家里有了小孙子,儿子儿媳又出去打工了。家里要是没个女人,光凭他陈六子是很难拉扯两个孙儿的。矮姑现在也算有一些功劳。这个家暂时还离不开矮姑。
陈六子想过了,如果真把这个疯女子赶出去,左邻右舍怕是会在背后说他不近人情,光认钱。也怕万一做太绝了,矮姑会带着华英走。毕竟她前男人还留了一间破屋在。
矮姑在这件事上很坚持,女子已经这样不幸了,她不能再抛弃她。再说,香英也不会同意她这样做的。
在矮姑的苦苦哀求下,陈六子勉强答应了让陈华英住回来。只是他要求陈华英不准住到他们现在住的屋里,只能住屋后边的那间老偏屋。那是陈六子原来的灶房。陈六子平时也不准华英到家里来,他怕疯疯癫癫的华英吓到他的小孙子。
就这样,陈华英住进了那间破旧、昏暗的老瓦房里。这间房荒废了许多年,已经破烂不堪了,还有一股霉味。
矮姑和香英简单地收拾了一番屋子,把破损的木窗户补好了;白的木门摇摇欲坠,她们请人修理了一下,勉强关得上,又加了一把锁。矮姑和香英搬来一张淘汰下来的高低木床,摆在窗户的下边。又在床里面的沙浆墙上贴上了一圈报纸,还搬来一张旧木桌摆在床前。这样,华英的住处就算落实了。
陈华英在这间破烂的瓦房里住了整整八年。这八年间,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清醒的时候,她很痛苦。想起那些不幸的往事,她整夜整夜地蜷缩着身子,躲在被窝里哭泣。如果没有那些事,现在的她应该也像别的人一样,正常的结婚生子,过着平凡而幸福的日子,有着自己的烦恼和忧愁。可是现在的她却只能一个人孤独地蜷缩在暗无天日的烂房子里……
或许只有脑子不清醒的时候,她才能暂时地忘掉那些不幸。
因为陈六子不准华英到他们住的地方去,所以平时吃饭都是矮姑端到华英住的屋里。华英的吃喝拉撒全都在这间屋子里,矮姑给她准备了尿桶。
天气好的时候,华英会出门,在墙根下晒晒太阳、吹吹清爽的晨风。
大部分时候,她是不愿意出门的。周围的孩子见到她都要拿手指指点点,嘲笑地唱说道:“神经病!癫佬!”
小一点的孩子看到她甚至会害怕地跑开。事实上,华英并没有做过什么坏事。除了刚从风城回来的那几天,她因为情绪激动有过乱打人、乱砸东西的情况,这些年她的情绪一直很稳定。由于缺少人际交往和正常的运动,华英的脑子变得麻木,肢体动作也不那么协调了。
这些年,除了矮姑在照顾华英,也就只有妹妹香英会挂心她。香英接替姐姐华英在北江打了四五年工之后,在二十出头的时候也嫁人了。她嫁在什马边上的柏林村,男方家日子还算过得去。香英生了一儿一女,这些年她一直和男人在北江打鞋,孩子留在老家给老人带。两口子省吃俭用建起了一栋三层的楼房,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香英挂心姐姐,姐姐每年过年的衣服鞋子都是她置办的,还有一些别的生活用品也会给她备好。华英现在身上穿的这身新衣裳就是妹妹香英给她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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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华英这会儿要去哪里呢?
原来,今天早上,妹妹一家来羊山拜年。华英无意间听到妹夫和陈六子的两个儿子在门口的场地上聊天说起坪山的那条高公路可以直通芜丰县城。她这几天脑子又不怎么清醒了,以为自己还是十八九岁,正月了,要去北江打工呢。精神恍惚的陈华英自顾自地说要走路去芜丰,从芜丰坐车去打工。
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出了村子,凭感觉走上了新升大队的小路。
当太阳从一片灰云里露出脸时,陈华英已经走到了新升大队的石桥上。
她望着桥下翻滚的河水怔,心里莫名的亲切又伤感。
曾经她和伙伴们在港子河里玩耍嬉戏、躺在旁边的坝上看着天上的云朵变化,她们的牛儿就在坝下吃草。可以说,她所有的快乐童年时光都在这里了。
陈华英在桥上站了一会儿,接着朝坪山方向去了。
她很快过了小港子河,到了垅上。这里离村里远,更加的寂静。空旷的四野没有一点遮挡,一眼望去,只有挨着地面的一截枯黄的稻杆,很是荒凉。
冰冷的北风打在脸上,使陈华英不自觉眯起了眼睛,并侧过身子。几乎年年的正月初二都是阳光明媚,今天不知怎么,倒春寒。年前也有过几天好天气,前天一夜之间,竟然又北风呼呼起来。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雾,气温会降至零度左右。
陈华英走过了垅上,上了乡道。横穿过乡道,再往上走一里路,就到了油麻。这些年,油麻的房子越建越多,村里没地方建,许多年轻人都往这里建来了。原来的黄泥巴土路也修成了水泥路,还加宽了,可以同时通过两辆车子。水泥马路的两边是一栋栋崭新漂亮的楼房,家家户户正忙着招呼客人,到处一片欢声笑语。
陈华英走过了油麻,径直往高路方向去了。油麻往前走一两里路就是高路,高路被一道围栏围住了。她爬过围栏,跳到高路上,顺着高路慢慢地朝芜丰的方向走着。
路上时不时有一两辆汽车呼啸而过。
此时,雾越来越大了,高路两边的山渐渐被一团白色的雾笼罩,能见度很低。
陈华英仍然朝前一步一步走着,她心里有一个信念:到县城去。
突然,山里回荡一阵急刹声,只见陈华英被一辆疾驰的车子撞飞,然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躺在血泊中的陈华英意识模糊。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和伙伴们在坝上放牛的情形。那时候天是那样蓝,水是那样清,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是那样无忧无虑……
想到这些,她的脸上现出幸福的笑。
陈华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也许,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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