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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晓谕战战兢兢地坐到了我面前,我拿薄荷香型的湿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在晓谕的坚持下,我被迫用硫磺香皂洗了近半个小时的手。要不是为了在我眼前飘啊飘的专利权,我才懒得陪她玩呢。我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上时,指腹明显感受到一阵畏葸的颤栗,可怜的晓谕脸色已经刷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女为红颜狂;晓谕真可谓是豁出去了。如果不成功,估计她脸上的痘痘经过我这番污染荼毒以后只有变本加厉指数发展的结局。唉,我还真不知道晓谕也可以这样勇敢。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破釜沉舟的毅然决然,老天爷觉得应该给她一次平等的站上pk台的机会。经吾手摧残过的小脸居然奇迹般的改天换地:第二日,痘痘萎缩结痂,第三天晚上,隐形粉底一擦,谁敢说她不是天生丽质青春无敌。本来冷眼旁观等着看好戏的萧然也动摇了,在晓谕的大声鼓吹和林风的极力游说(因为萧然屡次缺席篮球队的集训,直接导致了篮球馆门可罗雀的凄凉状况)下,迟疑地向我提交了请求治疗的口头申请。我得意万分,在他咬牙切齿地把口头上升为书面以后,终于大发慈悲,随便摸了几下他的脸。据他自己所言,作为第一个摸过他脸的女生,我应该觉得触碰到的是骄傲和幸福。可我努力感觉了好几次,依然觉得手下除了疙瘩还是疙瘩。哪位哲人说过,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这句话转移到人身上时就是我们要承认个体的特殊性,再具体点讲即每个人的脸是不一样的。萧然第二天顶着满脸红的发亮的痘痘出现在我眼前时,我深刻地意识到了管窥蠡测的局限性。他不说话,就这样无声地控诉我的惨无人道造就的人间悲剧。“别生气,别生气,你可千万别生气。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谁知道对你效果这么明显呢。你别发火,我自行了断了。啪——”
我审时度势,非常上路子地用直尺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表达自己痛心疾首的悔恨之心。结果力道没控制好,尺子落实了,疼的我立刻把它甩到一边,然后这把破尺自作主张飞到了窗户外面,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之外。我的尺!我拔腿就要飞奔下楼,追尺子去。萧然那个得寸进尺的家伙竟敢不准我去。“小惩大戒。丢把尺子让你长点经验教训,知道你自己有多对不起我。”
他阴险地指着自己脸上朝气蓬勃的痘痘,笑容近乎扭曲。我愤怒的注视他,我忍,我忍,我忍忍忍!三角板上也有刻度,可以充当直尺用。“请问,这是谁的尺子。我看见从这个窗户掉下去的。”
讲台上,一长发飘飘的窈窕淑女言笑宴宴。班上立刻安静下来。我想起《书剑恩仇录》上香香公主惊鸿一瞥竟使对峙的两军集体停止行动的场景,靠近萧然,笃定道:“这个美女是天生的香香公主。咱学校什么时候也开始盛产这种高规格的美人了。”
美女似乎朝我的方向微微一笑,我立刻受宠若惊地回以点头致意。“好象是我的。”
坐在后面的一个男生小心翼翼地开口。嘁!我鄙夷。搭讪搭的叫一个失败。“什么时候变成你的尺子了。”
我走向讲台,笑眯眯的对美女道谢。她对我点点头,婷婷娜娜地离开。我盯着她的背影,半晌才觉出这种感觉叫惊艳。惊艳这个词是被用滥了的,随便什么猫猫狗狗都会用这两个字来装饰自己,尽管只要不是百年难遇的意外,正常状况下,他们给人的感觉只有惊而已。观众十之八九是被吓坏的,以为自己的审美能力有问题。我此生唯一的一次觉察到惊艳就是在这个四月的早晨,我的一个同龄人给我留下的印象。受打击了,为啥米会这个样子。偶郁闷地对着尺子发呆,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仙子存在,难道不会水土不服吗?“自卑了吧。”
萧然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打击我的机会。“自卑?我为什么要自卑?该自卑的人是你不是。哪次看见美女不是两眼放光,今天怎么学会玩矜持了,一声都不吭。”
我同情地看着他千疮百孔的脸。“我看蓝洛还两眼放光,我又没毛病。”
“蓝洛?好名字。撑的起这位美女。我怎么觉得这名字很耳熟啊,我想想,我是不是听谁说过。”
萧然安静地拿出英语书看单词。晓谕神清气爽地拎着装书的大挎包走过来。因为书本绝大部分都放在教室里,(全部背着来回上学,除非你是参孙。)不少人早早就舍弃了笨重的书包。“哎——晓谕,蓝洛这名字你是不是听说过。美女啊,我怎么到今天才看到。”
我看她笑的眼角眉梢皆是掩不住的喜气洋洋,忍不住想调戏她一把,“美人,昨日是否……嘿嘿。”
我笑的意味深长。“去死!”
她白了我一眼,自己憋不住笑了起来。放下书本后,她正色道,“书语,谢谢你。”
“别客气,自家姐妹不言谢。晓谕,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自己的抉择。不要错过途中的风景,也许你苦苦追寻的还不及平常的精彩。”
“我知道。书语,我很喜欢一句话,爱而无所获,胜过从未爱过。”
她浅笑着说出这句话时的模样居然很是娴雅端庄。“toloveandtnothg,isbetterthanneverloved嗳,这句翻的怎样,有没有语法错误。”
“不知道,你去问英语老师吧。”
“晕死,我要敢去问,保准竖着进办公室横着出来。——不过,晓谕,这话我也蛮喜欢的,好象很有道理的样子。对了,今天你晚到一步,错失了近距离接触一高规格美女的机会。那叫一个惊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毛嫱、丽姬,人之所美也,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
“这么夸张,那还是人吗?嗳,前面几句是《诗经》上的吧,后面是你胡诌的还是出自某本圣贤书?”
“我要有这种胡诌的工夫也不至于在这里蹉跎岁月了。听好了,出自《庄子?齐物论》。不过这么偏,估计不会考。”
“都不会考,你还背个什么劲,浪费我的感情。”
趋炎附势的女人,一听与考试无关,立刻将庄周弃若敝履。啧啧,看看我们这帮求仕之徒,真真个叫先贤寒心。我替古人痛心疾首了两秒钟。“哪个美女值得你这样夸。我们学校盛产书呆子和青蛙,居然会有这样基因突变的产物?”
“蓝洛。怎么样,这名字听上去是不是特耳熟,是不是你熟人啊。”
“什么我熟啊!熟的是你后面的那位。你忘了,我跟你说过,萧大侠的青梅竹马,传说中的真命天女。”
“郁闷呢,我说美女干嘛对我微笑,合着人家眼睛压根没落在我身上,是对他笑。”
我愤慨地指着继续背英语的萧然,平时怎么没看过他这么积极。“不对啊?”
我努力地回想,“我怎么依稀记得还有人在我面前提过这个名字,萧然,上次你让我看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就叫蓝洛?晕!我上次还以为蓝洛是陈浩的诽闻女友呢。嗳,大哥你上次怎么不说清楚点,早知道了,今天咱在嫂子面前也乖觉些,替你争些面子……子曰——换语文。”
语文老师背着手走进门来,我眼睛刚瞥见他,立刻压低嗓音通风报信,“今天是语文早读,第二堂课老师可能会抽背《陈情表》。”
“谁说的,不才刚上第一段吗?这么急着让背。”
“友情提醒噢,到时候可别怪我知情不报。不说了,老师过来了。”
我坐正身子,咿咿呀呀地背古文。语文课上倒没叫背书,因为上面教委突然派人来听课了。这样的阵势数见不鲜,老师没有更改自己的教学计划,依然上那篇西晋李密写给皇帝推辞官职的《陈情表》;大家也跟平常一样听讲,并且十分善解人意地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如果每人来听课,这种待遇,任课老师想也不要想。)。老师可能是被铜子们的热情感染了,特来劲的给众人提问。有参考书在手,他那些常规题哪里难的倒我们,一个个说出的答案倍儿标准。课堂气氛完美的像事先排练过一样。我偷偷回头瞥了眼听课领导面无表情的脸,喟叹,过犹不及。课上到一半,老师忽然发问:“‘且臣少仕伪朝,历职郎署……今臣亡国贱俘,至微至陋。’李密这家伙是不是有毛病,为什么要揭自己的老底,强调自己的俘虏身份。皇帝早已知道他曾经在蜀为官,他何必多此一举再三强调这一点?要知道古人对‘忠诚’二字是非常重视的。他这样自揭其短,用意何在?”
后面听课的老师应该可以相信这堂课不是隔夜菜了,因为班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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