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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那边每年开学的时候都不定,今年开得格外早,程冬至还没来得及吃大姐亲手做的元宵,就坐火车千里迢迢回了校。
省城里还残留着些不甚明显的年味儿,路过的人家门上贴着新对联和窗花,颜色尚未褪去,看着红艳艳的。物质依旧并不丰富,但是每个正儿八经的省城人都有种别样的欣喜和自豪感凭本地户口簿能排队免票购买大葱一根,萝卜一只,花椒二两,豆油三两,瓜子二两,这是周边县城乡镇都没有的福利,当然,像程冬至这种临时户口的人也没有。
不过她也没啥失落感,这些东西她想要多少有多少,只是洗白拿出来费些事儿而已,洗白麻烦的话,那就自个儿一个人躲起来想咋吃咋吃。并且,也就最近这几年还有特殊供应了,以后提倡过革命化的春节,不但没有假期和年货贴补,还要额外加班加点忆苦思甜,越是大城市的人越要做榜样,多难啊。
从家里出来前,王春枝想方设法包了非常大一包吃的给程冬至带上,说什么都不许推。尽管她知道自家妹儿手里有钱,薛教授夫妇那边也经常给开小灶,可她就是不放心,总怕妹儿吃不够。
程冬至在火车上的时候偷偷把这一大包吃的给分成了几份,只留一份少的在外头,另外的全收进仓库了。倒不是怕招宿舍人的眼,宿舍里都是心眼儿正的好妹子,主要是怕去宿舍前的路上刺激到学校那些“特困生”
。
附属中学里并不全是本地娃或者她这种半本地娃,也有周边县村里上来的连临时户口都没有的特困生。像这种特困生基本都是成绩特别优异,家里特别困难,才有机会被当地公社和县政府联合推举进来,可谓是凤毛麟角。
在大环境普遍不好的情况下,能被定性为“家里特别困难”
的那就是真困难了,要不是学校这边两套劳动布校服轮着穿,恐怕屁股蛋儿都要露在外面。
像衣服鞋袜被褥啥的还好说,毕竟不是一次性消耗品,省着点使用能把高中和大学都对付过去,像吃喝方面,学校自己教职工都吃不饱,哪来的余力包这些学生吃饱呢
学校能给想办法的时候,就给他们弄一些“标准套餐”
的饭票,一顿当三顿吃,或者拿低级杂合面做成的黑饼子凑合凑合;实在想不到办法的时候,吃糠团子和甜菜汤是常有的事情,就怕连这两样都吃不到。
为什么要搭配甜菜汤呢因为这时候人普遍认为甜菜是下火的东西,吃了糠团子容易肠子“结”
住,需要下火才方便掏出来。甜菜汤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还不错,实际上,喝了的人才知道噫
程冬至不是那种特别招摇的性子,有啥好东西都是躲在床帐子里悄悄吃,拿出来和宿舍人分享的次数都有限,更别提拿出去晃了。可就是这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还是感受到了几道不同寻常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回头快一点就能看到几个特困生微微躲闪的样子。
起初她还不是很明白,自己和其他人一样都是吃一毛五的标准餐,也没挑挑拣拣浪费食物,为啥那几个人就盯着她一个人看呢
还是舍长给她解了惑“你别管那几个都是特困生,别人都一心扒在学习上,就他们几人儿眼歪,天天盯着人家吃啥喝啥。张豁嘴之前不是到处说你吗,估计他们听到点啥了,总怀疑你吃啥山珍海味呗。”
原来如此
这几个是情商低表现得太明显,肯定还有那种心理揣度但是没露在脸上的,程冬至决定以后更加低调一些。
到了宿舍后,其他五个人早就来了。早来的人还帮着把程冬至的床铺给收拾了,被褥也给拿出去晒了,暖暖软软的。
程冬至很感激,拿出一布袋炒瓜子出来“我太婆院子里种了好几株大毛嗑,我姐炒好了让我带给你们吃。”
乡下很多人家都会在院子里种这个,秋收的时候收下来晾干炒好,拿塑料袋子系紧,留着过年的时候给客人们吃。所以程冬至这样说大家并不奇怪,也没人注意到这乡下自家炒的瓜子竟然一点焦黑脏毛都没有,又香又匀净。
先开始大家还有点不好意思,在程冬至热情主动地一人塞了两大把后,才羞涩地磕了起来,直到情绪彻底放开后,宿舍里满是欢声笑语。
张豁嘴在外面听到,估摸着她们肯定又吃啥好东西了,便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她自以为停止到处说程冬至坏话是她的施恩,理当吃点她们的东西收封口费,完全没有一点上次被怼的羞愧感,理直气壮的。
舍长高声问“谁啊”
张豁嘴不做声,继续敲。
大家对了对眼色,迅地把瓜子和瓜子皮都收拾了,打开窗子透了气儿,才不紧不慢地把门给打开了。
张豁嘴等得焦急,转了一圈后看到宿舍里又啥都没有,撇嘴道“这么老半天才开门,八成是在做啥坏事哦”
舍长怒了“你看到没没看到你就是栽赃陷害,我们去找老师分辨分辨大伙儿都听着呢”
张豁嘴缩了缩脖子“你们都是一伙儿的,谁信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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