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世事难料(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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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难得半日闲,我没有陶渊明的闲情逸致啊,在山野菊花斗奇争艳,桃花山落下第一粒霜露的时候,我没能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我在城里忙着收拾房子。
以前母亲装潢的色调我不喜欢,她老人家喜欢花花绿绿的格调,墙纸、地板砖都浓墨重彩,色彩斑斓,连门窗都画上了鲜艳的牡丹花、兰花……,我以前嘲笑她:“走进我们家就像走进了一座古墓。”
母亲嗔怒我说丧气话,往地下唾了好几口唾沫。我喜欢那种素描自然的风格,比如墙壁,刷白了即可,刷白了挂几幅字画装点一下,既温馨又典雅,地下有几案,窗下有书桌,再养几盆君子兰,闲来安静坐着,或看书写字,或听一曲音乐,落落大方,自然适意。色彩太浓让人神经紧绷,坐一会就感觉累。便托人请了两个匠人来干活,撕掉以前旧的,按照我的要求重新装修,盯着看了一早上,竟比我上班还累,索性带话叫小叔来帮忙。小叔来了闲不住,一边催促匠人赶进度,一边他把花园里的杂草柴火收拾干净了,连水窖都淘了一边,从水窖里淘出几大筐污泥,看着闻着真恶心。再掏一百五十块钱请人拉了一窖吃喝的干净水,放满一水窖,就能吃半年。小叔跑农贸市场买来煤炭生起了炉子,原先寒气逼人的屋子顿时暖和起来。
我嫌那大门正对着医院,想换个方位,院子走来走去,琢磨了半天,我决定换到另一边,出门正好对着南城下一座古塔,再不用看死人的脸色,塔影风铃,天高云淡,这样感觉舒服多了。跟小叔说了,叫他监督动工,谁知小叔坚决不同意,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仿佛我做下滔天罪行似的,他说:“风水地理,五行方位,那不是谁都能随便动的,你得先请下个阴阳先生来看看,下了罗盘,定了干支,再看下日子,才好破土动工,乡下修个羊圈猪圈都要请阴阳先生来看,阳宅大门你怎么说改就改了?”
我便讶然,他这是什么比喻,太不恰当了。虽不大同意小叔的观点,但看他一副惊秫的样子,实在不愿叫他担惊受怕,嘴里说“那就算了吧”
,心里却想:“你老人家一走,我马上就换到那边去,都什么时代了,还翻老黄历?”
小叔看透了我的心思,又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弓腰马趴的叹道:“现在的年轻人,什么都不相信,什么都敢做,风水,那是圣人定下的规矩啊,那也是科学啊。”
我心里觉得好笑,封建迷信都成科学了?
家里被褥床单,锅碗瓢盆一应东西,母亲都给我留全了,买一袋子面就可以居家过日子,可惜那台电视机坏了,我还想看NBA,还想看乔丹。再说春节快到了,春晚不能不看,不看春晚大年夜没事干,过去还能放鞭炮,和小伙伴做游戏,如今小伙伴各自东西,鞭炮不叫放,除了大吃大喝,实在不知道该干什么。听说乡下还唱大戏,可惜我已经回不去了,而且那也是年后的曲目。我叫小叔打扫卫生,我决定出去买台电视机。
逛了两家商城,看好了一个夏华牌子的电视机,捎带着另外买了一套音响设备,闲时可以听听音乐。付过钱叫商家送到家里去,我想到街上转转。这两天忙得没时间好好吃一顿饭,连累小叔都饿肚子,今天总算忙差不多了,想晚上犒劳犒劳小叔,好好请他吃顿饭,自己也解个馋,便顺道进了菜市场,想买点肉,看了几家肉铺,不是太肥就是肉色不好,于是想干脆买只猪肘子回去卤上。小叔吃别的不行,吃肉样子有点吓人。他老说自己的胃小时候吃榆树皮吃坏了,我有点怀疑他是故意给小婶子耍矫情,他根本就没吃过榆树皮,他那样说,全是小婶子惯下的毛病。好男人背后有个好女人,好女人后面,必定有个懒散男人。有句话怎么说的?好鞍配好马,好女嫁怂男。浩渺世界,就这么奇怪。什么神仙眷侣,什么绝世姻缘,那都是文人骚客的幻化理想,因为现实世界太残酷,便寄望于笔端,郎是潘安,女似貂蝉,花前月下,你情我浓,真是上了骚客们的当。其实现实,就是柴米油盐,有持家的,就有败家的,两口子,除了晚上干那事浓情蜜意一番外,还会拌嘴,有时还会打一架的,唉!还是说小叔吧,看他吃肉,一寸多厚的肥膘肉,一口一大块,嘴里的还没咽下去,手里的又往里塞,满嘴满手都是油,滴滴答答掉,看着人就恶心了,他说这样吃才过瘾,他哪里是有胃病的样子。
转了一圈,市场上菜水大多是本地的洋芋白菜萝卜,没什么新鲜的,干脆买了两只猪肘子,一斤馒头,一辫子蒜。往回走,刚到菜市场门口,我就呆住了,无巧不成书,在这地方竟然碰见了董洁茹和常占美。常占美一只手提着一点肉馅和饺子皮,一只手提着几根葱一个青头萝卜。董洁茹却两手空空,两个人悠然自得,有说有笑的走过来。我想躲一躲,谁知董洁茹眼睛贼尖,已经看见窝了,立即大呼小叫的喊道:“程寒雨,怎么是你?”
我笑着走过去,说道:“可不是我么。”
常占美倏忽间看见我站在他和董洁茹面前,一句没说完的话噎在喉咙里出不来,脸憋屈得通红,尴尬一笑,说道:“听人说你进城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到县政府来看我?”
我讨厌他的口气,他那意思,俨然把自己当做县政府的工作人员,而我是乡下人,进了城,自然应该去拜访他的。
我没来得及回答常占美的问题,董洁茹抢着说道:“前天我和老常吃饭时提到你,老常说你最近不在单位,请假去西京了,你是看女朋友,还是有其他的事?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一声,叫我好担心,几夜睡不踏实。我给老常说,过几天学校就要放寒假了,想约上你,咱三个一起去西京,我还真想参观参观兵马俑,老常说当年他在秦陵有什么重大发现,闹得西京又是风又是雨的,真羡慕你们大学去了好地方。我特想游览一下大唐古都,你不声不响去了又不声不响的回来,真不够意思。”
我张嘴结舌,莫名其妙,想自己什么时候去西京了?常占美这家伙,架桥扯谎,拉上我做什么?叫我如何答复董洁茹,说没去她能相信?一时恨恨瞪常占美一眼,他就脸色红里透出黑来,神情有点狼狈,傻笑着耍赖皮,往日那么能说会道的一个人,这会竟紧张得连一句解释的话都说不出。瞥见他在董洁茹面前缩手缩脚畏首畏尾的傻帽样子,有点明白了,想他这是爱上了董洁茹,在追求她。这时还是不要戳破他的谎话的好,与人为善,成人之美嘛,“嗤嗤”
一笑,打着哈哈对董洁茹说道:“怎么的,二位这是准备包饺子去?小日子过得不错嘛。老常不是借调县政府了吗,工作忙不,怎么有此闲情逸致,陪美女逛街买菜?”
董洁茹脸上一红,嗔道:“扯淡。我们也是偶遇。”
我一笑,说道:“历史总在偶然间拐弯,呵呵。”
董洁茹就哂笑,说道:“狗嘴哪能吐出象牙。”
常占美舒一口气,脸上慢慢缓过颜色,说道:“工作忙的很,抽时间出来透透气,缓缓脑子,巧巧遇见洁茹,顺便陪着转转,一会儿还得回去写材料。你是不知道啊,县政府年终忙得要死,真后悔摊上这份工作,还是乡里的工作轻松啊。”
我笑道:“那是自然,官大责任自然就大嘛。不打扰二位了,回家做饭去喽。”
董洁茹看我手里提着两大块猪肘子,“噗嗤”
一笑,说道:“这么夸张,一个人吃俩肘子,不怕撑得慌。”
我笑道:“小叔来了,估计他还嫌少呢。”
三个人顺着马路走,董洁茹边走边说道:“刚才常占美说到一件事,好像跟你有关系,我还想瞅个机会告诉你,真巧碰到你了,这就告诉你吧。就这几天里,你蹲点的那个村出什么事了,也没仔细听,老常,出什么事了,告诉寒雨。”
我一惊,忙扭头问常占美:“高家寨子出什么事了?”
这家伙真是急惊风遇见了慢郎中,擤鼻涕摸嘴巴慢悠悠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早上政府办几个秘书议论,说杜胜友硬生生从高家寨子撤回了推土机,有的人家水平梯田推到一半,有的人家一分地没推。这么着老百姓不答应了,说要么不推,要么推完,这么推一半撂一半开春了可怎么种庄稼?老百姓就联合起来,结团凑队的去找王百生讨说法,就吵了起来,听说还打架了,王百生现在就住在县医院,听说派出所都介入调查了,我就知道这么多,具体什么情况,你去问王百生吧。”
我忙把猪肘子塞到常占美手中,急慌慌对他说道:“送我家里去,交给我小叔,告诉他我有事,吃饭不用等我。”
已三步并作两步,着急忙乱往医院跑去。
赶到医院,找到王百生的病房,看他没怎么受伤,不过是脸上抓破了一点皮,可能是气得不轻,脸色铁青,躺着不停的长叹短嘘。我进去时他正在吊瓶子,看见我进来,就像个委屈的学生看见了老师,一个劲的抿嘴巴,想要哭了。我在他床头坐下,笑了笑,说道:“打住,还是憋回去吧,男子汉,泪汪汪丢不丢人。”
他终于呲牙咧嘴,露出一丝微笑,比哭还难看。
问了几句,事情其实很简单,乡亲们想找杜胜友评理去,王百生是村长,自然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出面拦挡大伙,说“等小程同志回来了大伙再商量商量”
,几个性急的就嚷嚷,骂他只知道巴结领导不替老百姓办事,谁骂了一句他不过是杜胜友的一条狗,他气上心头,回骂起来,于是你来我往,渐渐推搡起来,脸皮就被谁抓破了,然后就被送进城住院来了。
我安慰道:“都乡里乡亲的,这点事大伙商量一下就解决了,干嘛报案呢?这不是把事儿往大了搞吗?”
王百生一脸委屈,说道:“哪个孙子报的案呀,我气迷糊了,今天清醒了才知道大伙看我晕倒了送医院的,听说是杜书记知道了派警察去的。”
我一怔,想杜胜友怎么能这么处理,不妥当啊,老百姓又没闹到乡政府,也不是什么群体事件,错不在老百姓那边,派个人去解释一下,再把老百姓的水平梯田推出来,就这么简单,动警察干什么?我又想自己不在其位,不可谋其政啊。我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劝王百生别再折腾了,我对他说:“没事不惹事,有事不怕事。乡亲们也是着急推梯田的事,骂几句解解恨也能理解,你是村长,一村之长,自然眼光放远点,肚量放宽点。”
王百生说道:“小程同志是读书人,道理讲得清,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乡上有困难,咱老百姓自己掏钱推地也是个办法嘛,我打听过了,农机中心小刑主任讲,一亩地五十块钱油料费,加上师傅们的工钱最多八十元,都掏得起的,今年大伙都挣钱了。”
我高兴的说:“这样好啊,你还躺着干什么,这点皮肉伤就吊瓶子,太女人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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