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读不懂的心(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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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渐渐凉了,付捷跑到小寨,那里有西京最大的服装市场,她给我买了一件条绒夹克,橘色的那种颜色,我无所谓喜不喜欢,主要是她喜欢那种颜色。这事她曾经给我提过,我没当回事,以为她就那么说说,没想到她真的买来了。送到235宿舍时,我不在,她在我床边坐了很久,我的日记本就放在床头枕边。
杨思宇火急火燎跑图书馆找到我,气喘吁吁,咬着我的耳朵,急切切说出了一大堆话,归结起来只有一句,就是担心我的什么秘密被付捷发现了。看他激动急切的样子,我很感动,拍一把他那已留了一尺多长头发的脑袋,淡定的说道:“谁在日记中写秘密呀,这种事只有蒋介石会干,我的秘密全在这里。”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窝。杨思宇还是不放心,说道:“付捷看得都流眼泪了,估计是你日记中写了什么东西,让她伤心了。”
搞艺术的人就是情商丰富,多愁善感,又善于联想,看见白云就想到天外飞仙,看到霜露想到秋之将至,不过,他为什么要留长发呢?长发跟艺术有关系吗?我应该劝他把头发剪短点,他那双不大的眼睛,几乎要被长发遮掩住了,看起来十分别扭。
我再想不起日记中有什么能叫付捷流泪的内容,但我肯定没有什么过分的秘密,至少没有男女间那种爱呀恨呀的东西。我从来不在日记中写情啊爱呀的东西,这种“坏习惯”
还是我中学那位漂亮的老师,柳春晓的功劳。那些年她为了锻炼学生们的写作水平,要求每个学生在作文之外必须坚持写日记,内容不限,看见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一点一滴,一件事一次劳动,什么都可以写日记中。柳春晓老师有个“不好的”
习惯,那就是收了学生们的日记去批阅,我曾经暗笑她有窥私癖好,想从一群少男少女心底发现一点特别的秘密。我不知道别的同学是如何写日记的,反正我是认认真真,一笔一划写作业似的写,那时是为了得到柳春晓老师的一个批语,如果是表扬的,我就激动骄傲半天,在同学们中间炫耀一番。如果只是批了个日期,我就会琢磨是不是什么地方写得不精彩,下一次更加努力。那时候我心里正疯狂的喜欢着柳春晓老师,而且,她有时侯会拿上我的日记本,找到我那当乡长的父亲表功劳,夸我作文日记写得精彩,动静大得很,我怎么敢写爱呀情呀的内容呢?日久成习惯,我渐渐养成写日记如写作文的风格,付捷看了也看不出我的内心世界。至于她哭了,得找她问个明白。
这段时间我迷上了中国文学史,是迷上,不是喜欢,总共三册的一套书,我已经读完一二两册了,正在读第三册。这要归功于常占美,或者要归罪于他吧。因为我是学工商行政管理的,却把时间大把的浪费在文学上,不务正业呀。前段时间常占美跑来看我,我特感动,心想这家伙还真不错,珍惜友情,还知道跑来看看我。他来了屁股还没坐稳,急急说了几句话,就火烧眉毛似的又说要走,我就知道他有什么事来求我,他不说我不好意思问,只是笑骂他着急忙活做什么呀?常占美哪有什么正经事,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口向我借钱,我一笑,说道:“先讲清楚借钱干什么用,不讲清楚一分钱不借给你。”
常占美就死皮赖脸的笑,皮笑肉不笑的央求道:“好寒雨好兄弟,好程家大爷,你是知道我的,我借钱还能干什么用,不就是谈恋爱耍女朋友,着急给女朋友花钱嘛。哥哥我最近谈了个女朋友,整天东游西逛的,前几日逛大街终于逛出了问题,那娘们在解放路看上了一件衣服,要买,进去一问,乖乖隆个咚,八百多块呢。我嫌贵不给卖,她就跟我闹,三天不跟我说话,真是个败家老娘们。好兄弟,我最近手头紧,老爹下个月才寄钱,到那时女朋友一翻脸,黄花菜都凉了,嘿嘿嘿,知道兄弟你手头宽裕,就帮帮哥哥嘛,全当积德行善了。”
听他左一口“那娘们”
,右一口“老娘们”
,我忍不住好笑。同舍三位仁兄都在,尹子奇躺他床上假寐,齐树柏练书法,杨思宇弹吉他。常占美讲一口老家话,他们都听不大懂,但“老娘们”
那几句还是听明白了,尹子奇忍不住笑了一声,那两个家伙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的写字弹琴。没办法,交上常占美这种朋友只得自认倒霉,只好拿钱给他。那家伙钱一拿到手,就急急火火上街给他“那老娘们”
买衣服去了,连书包都忘记拿走了。我随手翻他书包,里面有两本小说,随便翻看几页,竟然都是些颜色灿烂,情节离奇,文字粗俗,竟然都是些那方面的内容,什么“哼哼”
,什么“嗯嗯”
,再控制不住,放声畅快笑了一阵子。书包里另夹杂有两三本课本,其中一本就是中国文学史,翻看了几页,渐渐就放不下手了。杨思宇摇头晃脑的弹着吉他,常占美的话他一句没听懂,看我们都笑,也就呲牙咧嘴一笑,这时看我笑弯了腰,他仍只是抬头瞅我一眼,无动于衷。尹子奇躺床上,时不时发出一阵奇怪的吼叫声,竭斯底里的那种吼叫,听得人头皮发麻,瘆得人心慌。齐树柏倒安静,端直直坐在桌前,不为外界所惑,以酒佐兴,泼墨挥毫,一杯酒一行字,不知是谁教他这办法的,他说喝酒写字最潇洒,“李白斗酒诗百篇就是这么来的。”
他中毒不浅,居然相信这种谎话,一会儿半瓶酒下去了,脸红得猪肝子似的,眼迷手颤,看着就要醉了。偌大的宿舍里,再没个安静的时刻,再没个清净的地方,我只好到图书馆去看书。
杨思宇追到图书馆,干完了他认为很够朋友的事,我以为他会回去弹吉他,谁知他进藏书室借了一本书出来,坐我身边看了起来,我好奇的瞥他一眼,是一本小说,外国文学,足有两寸多厚,书皮是英文,打开里面是中英文对照。我看他认真读起来,就继续看自己的书。然而不到十分钟,杨思宇抱着书进去,一会儿回来,他是去换了一本,外文书读起来费劲,他还没那水平。再坐下读,十分钟又进去回来,不到一个小时,他来来回回折腾了十趟,我终于忍无可忍,在他第十一趟要去换书的时候,劝他说:“思宇,休息会儿吧,五点四十了,该回去吃饭了,你也不体谅体谅图书馆阿姨的心脏,不怕把她折腾出病来吗?”
这家伙的回答竟然是:“图书馆那位阿姨估计没有心脏病,她敢爬那么高梯子去找书,不会有心脏病的。”
气死人不偿命啊。
这家伙一定有多动综合症。
我合上书,拉他回宿舍,走路上他还在念叨:“不知道付捷走了没?她哭得那么伤心,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真担心你日记里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
我诧异问道:“我为什么对不住她呢?”
杨思宇说:“你带李臻逛秦宫骑马,崴脚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我“呵呵”
笑道:“李臻那是装的。”
杨思宇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问题就在这里呀,李臻为什么要假装崴了脚呢,她那是为了叫你背她,她为什么要叫你背她呢,因为她也喜欢上你了,偏偏你就上当了背她了,这就说不清楚了。”
我大笑道:“别排比了,有什么说不清楚的,是不是秦若琪又给你说什么了?”
杨思宇有点迟疑,欲言又止,我倒上了心,催促起来,他才忐忑一笑,说道:“那我就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不敢告诉付捷和李臻。若琪说了,付捷和李臻为了你都在宿舍里吵了好几架了。两个人都说跟你好,就比上了,李臻就说出你背她的事,付捷听了就哭了起来。”
听听,都“若琪”
了,叫得多亲切呀,姓都省去了,不如叫“琪”
算了,或者学郭靖,干脆叫她“琪儿”
,更亲切更浪漫。杨思宇鼓掌笑道:“对对,这个叫法好,甜蜜亲切,我琢磨好几天了,叫她什么好呢?叫若若?别扭死了;叫琪琪?难听死了。你说叫琪儿?真好听,也亲切甜蜜,郭靖就蓉儿蓉儿的叫黄蓉,黄蓉叫他靖哥哥,不知迷倒了多少人呢。往后就这么叫她,呵呵。”
我直觉得冷风往脖子里“嗖嗖”
的灌,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不过,我还是有点羡慕这个家伙。人啊,还是天真一点的好。天真的人,一定是快乐的人。大学生活压力如此之大,何不快乐一点呢?但他的消息还是叫我愣了一阵子神,付捷和李臻吵架这事我之前毫不知情,竟然会有这样的事?我忽然想起,如果常占美遇到这种事会如何处理?估计那家伙会大大的骄傲一番,然后四处炫耀,为自己的艳福得意忘形。
可是我不是常占美,我该怎么办呢?
唉,头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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