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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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客人在书房叙话。”
“什么客人?”
“……不知。”
容絮点点头,径直回了内院。叔山寻议事时向来不许旁人打扰,饶是最亲近的人都不例外。
平野郡王府的书房是一个单独的二进院落,角落辟一扇门,直通崇业坊后街。今日叔山寻接待的客人便是从后门进来,行迹十分低调。
屋门紧闭,院中只有鸟雀鸣叫,不闻一丝人声。
书房内,叔山寻靠坐榻上,一手撑着额头,看不清神色。
他面前站着一个身型壮硕肤色黝黑的男人,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额角一路划至耳际,揭示他曾经遭逢过的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刻意低调的圆领袍似乎不太合身,紧紧贴在身上,显出结实的骨骼肌肉,似乎这样的体型,常年戎装才最相宜。
“将军此话何意?真要末将替那脓包去卖命?!我田衡做不到!!”
叔山寻抬头看向对面人,眸如寒星,冷声道:“你想怎么样?你是军人,要违抗军令么?”
“若不是将军,他李澹要捅下多大的篓子?!就这样朝廷还让他带兵去槊方,哼!真当那些图罗兵是纸糊的么?!”
田衡一甩手,语气中抑制不住的愤懑:“我看皇帝是老糊涂了!”
叔山寻看着一脸不忿的田衡,点头道:“好,那你便不要去,什么军籍调令统统去他妈的!就留在本王身边,等着朝廷将我们这些麒临余党一网打尽。”
“将军!”
“这里没有将军,只有郡王爷!”
叔山寻厉声。
田衡突然眼眶发红,“扑通”
一声跪了下来:“老大,田老二跟您冲锋陷阵十多年,杀过的蛮子兵没有上千也有九百!难道您真的甘心被他们困在这玉京城,作一辈子闲散王爷么?”
叔山寻靠在案上的一只手缓缓攥紧,骨节发白。他沉默地看着自己曾经的部将,突然起身走到了墙幕前,仰头看着上面那副巨大的大祈舆图,北境沿线密密麻麻画着红色的叉。
“段良麒称兵内侮,未必素蓄凶谋,是故地逼则势疑,力侔则乱起,事理不得不然也1……”
田衡神色一凛。叔山寻所言,在麒临旧部中心照不宣,然而这样的话,是不能公开言明的。
段良麒起兵造反,未必是野心蓄谋,中州势弱,而境外异族虎视眈眈,边境军镇身处其间,许多事均是时势使然。
如今朝廷意识到这样的危局,要亡羊补牢,让宗室子弟掌兵权,何尝不是另一种饮鸩止渴。
叔山寻面上浮起冷笑。半晌转过身来。
“田衡,你我皆知李澹是何等货色,由这样的人掌兵,是什么样的结局且等着看。”
“如今人为刀俎,若不甘就为鱼肉,只能另寻他法。”
田衡一怔,而后狠狠点头,沉声道:“末将明白!”
他喉头突而哽咽,“……老田只是,不忍见将军受委屈!”
叔山寻摇头:“出了这道门,你便是槊方军的田衡,往后也再没什么‘青山将军’,留着你这条命,总有再见到我的一日!”
他伸手拍了拍田衡肩头,而后扶住他的胳膊,将人带起了身:“振作些!终于能回去了,还不开心么?”
田衡胡乱揩了下眼角,吸了吸鼻子:“长烟落日千嶂里,无定河边是故土……我老田终于能回家了!可惜,颜公他再也回不去了……”
听到昔日同袍顔青沅的名字,叔山寻眉宇间的刚毅冷静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隐忍的痛楚。
田衡知道顔青沅之死是叔山寻心中隐刺,深吸口气,换了副语气问道:“您如今在玉京建府,阿梧他,也终于可以回家了吧?”
二公子!是二公子回来了!
幼时的叔山梧孤僻寡言,比起父亲叔山寻刚毅英挺的北境男儿气质,二郎却生来面皮白净,身型单薄,五官更是略显秀气,完全不像是叔山寻所出。唯一相似的,恐怕只有眼神中的骄傲和戾气。
叔山寻对待这个儿子,外人看了都觉得太过苛刻。叔山梧幼时某日偷偷溜到集市,不知从哪个胡商手里得来一支筚篥,揣在怀里带回了家,叔山寻看到后大发雷霆,说他“玩物丧志”
,将筚篥一把撅断,罚二郎不认错不许起来。
结果叔山梧梗着脖子,硬是在院中跪了一整夜,最后是前方突发军情,叔山寻不得不走,府里的奶妈才趁机把二郎拉了起来,那时不满五岁的孩子,膝头已经跪成了紫萝卜。
十二岁时,叔山梧拜顔青沅为师,随他入军中,正式离开家门,此后便音讯寥寥。
阿梧在边关过着登锋履刃,刀口舔血的日子,做最危险的捉生将,战场上事死不事生,拼杀不留余力。每当千里之外的家书辗转送至军营,大家一哄而上,争抢着父母妻儿传来的讯息,只有他一人站得远远的,与这样的热闹全不沾边。渐渐地,同袍战友都以为他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没人知晓他出身背景,更不知他父亲便是闻名北境的青云将军。
这父子俩关系何至于紧张如此,就连叔山寻的身边人都很难看得明白。
面对下属的关心,叔山寻语气干涩:“他护送颜兄灵柩入的都,一直宿在官驿。”
田衡哑然,半晌只好劝慰的口气:“阿梧性子倔,颜公之死对他打击太大,其实这孩子又何尝不是和您一样的脾性?只是这些年和您相处太少了,慢慢来,会好的……”
叔山寻神色复杂,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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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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