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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游近了湖心那片水草绳钩,挥剑欲斩之时,季休明才意识到了在水中的吃力,他不得不避开正在挣扎的江离,潜到下方,紧抓住一把滑溜溜的绳草,用剑一点点地割开。
也许没用多久,因为他刚刚割断了几根绳钩几簇水草;也许过了很久,因为他已近极限,意识逐渐昏沉了。季休明再伸手去抓捞,手臂上竟也传来了一股拉扯的巨力,他环顾周遭,才现不知何时自己也被卷入了其中,他挣力向上游去,结果反被扯了回来,湖水呛进了喉咙,他登时窒息,努力睁眼去瞧,只瞧见摇晃的人影。
季休明没了法子,只得用尽最后的力气横剑一挥,而后长剑脱手悠悠沉底,他甚至不知道是否割断了什么,因为他视野里只剩一片黑暗。
如万物起始一般的寂静。
他一时觉得很冷,一时又觉得极热,反反复复,才终于迷迷糊糊地记起了,是了,他刚被义父从雪地里捡了回来,正在着高热。他勉强将眼睁开了一条缝,看到只有义父坐在床畔,心里说不出的低落,忍不住问道:“云若在哪里啊……?”
义父用仅有的左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和道:“云若去给你煎药了,睡吧,醒来后病就会好了。”
他很相信义父,于是闭上眼睛,安心睡去了。
。
在意识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最后一瞬,江离忽而浑身一轻,他神智尚未归位,求生的本能已让身体游动了起来,卷在他身上的绳钩水草脱离开来,他破出水面,大口地呼吸着鲜空气,才终于清醒了些。
江离用力晃了晃头,往水底看去,可除了漂浮不定的水草阴影,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转而看向岸上,宁钰的身影渐已缩成了一个小点,但拖在雪地上的血迹是鲜明夺目的。江离咬紧不断打颤的牙关,竭力游到了岸上,水淋淋地站起身,摸了摸最后时刻被他插在腰间的青霜剑,沿着长长的血迹踉跄赶上。
宁钰面如金纸,走得越来越艰辛,显然失血过多,也撑不了几时了。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追近,惊愕回头,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江离居然从湖中逃生了,还想再躲,不料脚步一急,反而被伤腿给绊得重重摔了。他慌忙撑起身子,可剑锋已从胸口透了出来,宁钰死死地瞪着剑刃上映出的倒影,没能吐出一个字,便扑倒在了雪地上。
宁钰的尸身后,江离撑着膝盖,艰难地喘息着,他的丹田凝结,浑身僵冷,眉眼上结出了一层薄霜,湿透的长衣袍更是被冻得硬,他甚至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似乎已然失去了知觉。
江离想要直起身子,可实则仅仅一晃,就跟着倒在了雪地上。
江离用尽浑身力气想要爬起,然而手指也不听使唤,连动一动都做不到了,他的意识向无尽的深渊滑落,眼皮也跟着沉沉下坠,在最后的一线视野里,他只看到了一双走近的靴子。
第93章[第九十二章]
右护法尹怀殊已死,唯一的堂主宁钰又不见踪影,般若教群龙无,抵抗力量顿时溃不成军,守卫小卒纷纷四散逃命,哀叫着自己清白无辜,即使仍有些颇具地位的高手还能与正道缠斗一二,但终究大势已去。
戚朝夕站在前殿外,遥望着一群激愤难平的江湖人砍伐着三重朱门,闭上眼,他似乎还能闻到那华美木柱上鲜的血腥气味,吱嘎几声嘶鸣后,是拱门倾倒的轰然巨响,震颤远远地传到了他的脚下,戚朝夕睁开眼来,只望见天地上下一白,山林疏朗,雪尘飞扬。
曾经不可一世的般若教就此落幕,无人怀念。
戚朝夕转过身,不再去想,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要去找江离。
赶到后山蛊室之时,熊熊烈火正撕咬着这间石室,映得周遭一片彤红,归云弟子们皆蒙着口鼻守在外围。见戚朝夕到来,江怀阳高声道:“戚大侠,这蛊室我看也没什么厉害的,我们一下子就给那堆瓶瓶罐罐砸碎了烧个干净,哪有你说得那么凶险!”
戚朝夕却不关心这个,眼光打人群中一扫,直接问道:“江离呢?怎么连江兰泽也不在?”
“江离在应付那个什么宁堂主,少庄主在和一个戴面具的怪人周旋。”
江怀阳奇道,“你来的路上没看见他们吗?”
他来的路上根本没见到任何人影,戚朝夕皱起眉来,折身返往来路。归云弟子面面相觑,连忙也跟了上去。
那片碎冰浮沉的湖泊无声地诉说着此处生的一场恶战,戚朝夕极目眺望,终于在湖对岸的雪地上捕捉到了点点血斑,他疾步绕到了湖泊对岸,沿着血迹一路深入树林,总算看到了江兰泽的身影。
江兰泽正在林中左顾右盼着,瞧见他们一行人,赶忙迎了上来,抢先问道:“你们见到江离了吗?”
戚朝夕心头一沉:“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应该是知道的,但现在不知道了。”
江兰泽急得挠了挠下颔,将戚朝夕拉到了一旁,低声将自己认出季休明,又瞧见江离落入湖中的事讲了:“……我最后看到江离,就是他游上了岸,顺着血迹往深林中来了,可等我追过来的时候,只剩下这个了。”
他指向宁钰早已僵硬结冰的尸身,雪仍在下,落上了一层浅白,雪地上的足印剑痕也被覆盖了些许。
戚朝夕蹲下身,细看那些纵横交错的剑痕。
江兰泽也凑头过来,问道:“是林中还藏了高手,江离和他打去了别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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