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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便如同山中的野兔般,心甘情愿地走进了他撒下的天罗地网……
无清浑身仿佛被一猛兽吞噬,那尖锐的爪牙在毫无留情地撕扯着他的心,令他疼痛难忍……
他捂住胸口,只觉喘不上气来,忽而无力地瘫倒在地。
泪水继而模糊了他的视线,眼前知还颀长的背影那么熟悉而又遥远……
无清根本不记得那二人后来又谈论了什么,一路踉踉跄跄地落荒而逃,回了玉兰。
不顾顾小瑞不解疑惑的眼神,他将自己藏在他曾与无数次欢好的床榻之上,双手抱膝蜷缩在一隅,无声地痛哭着……
确定无清离去后,云楚岫握紧的拳心倏尔有几滴血滴落在石板之上。
楚墨痕见他如此,假惺惺可惜道:“何以至此……”
无清慌乱而无措的脚步如同是踏在了他的心上,踩出一个个难以愈合和弥补的裂痕。
云楚岫明白,此言一出,他与无清,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他掩藏好全部的悲伤,冷眼看向楚墨痕,讥笑道:“不到此地步,如何能令小皇叔信知还去意已决?”
伪善的面孔终于被撕下,楚墨痕温润的笑意瞬间荡然无存。
可要想得到皇位,别无他法。
绛紫色官袍与墨黑的夜融为一体,楚墨痕立于黑暗中,竭力想要登上无人之巅。
他声音低沉,眼眸深处分明隐忍着最后的一丝良善,道:“你……何时得知是我……”
云楚岫将羽扇收起,望向远方,道:“第一次怀疑小皇叔是在扬州之时……”
楚墨痕听他仍愿尊称自己“小皇叔”
,想起自己的行径,心下更是煎熬。可自古以来,欲成君主,必先无情。
云楚岫将他的心思看得透透彻彻,前者继续道:“薛氏一族被行刑那一日,素心说出‘狡兔死,走狗烹,众臣长眠地府,孤君难掌民心’这番话,必是有人事先教过她。深知其中关窍的,除却你我二人,便再无旁人。”
楚墨痕浅笑道:“我还以为那日的措辞将你搪塞了过去,未曾料到你从那时便已疑心于我。”
云楚岫无奈笑道:“纵使疑你,我仍不信。最终令我确认是你,是梁才的死。梁才该吐得都吐了一干二净,当时荣氏已倒台,毫无还手力气,自身都难保,谈何报复?甚至最恨荣氏一党的楚天阔都放过了他,他又岂会因山匪抢劫这样的意外而死?”
“除非他的主子,从始至终都不是荣平居。”
云楚岫冷静地说出,如鹰般敏锐的眼睛忽而看向楚墨痕。
偌大的城楼,已无人把守。
皇宫中的人,早已被楚墨痕和魏忠安替换为自己的心腹。
他的唇角噙一缕嗤笑,道:“知还所言分毫不差,梁才一直是我安插在荣氏一族的一枚棋子。棋子已完成在棋盘上的任务,必不能留。”
云楚岫道:“出身不够尊贵,被众人忽略的小皇子,若想登上皇位,要便是迈过只手遮天的荣氏。饶是楚天阔恨毒了荣氏,可荣氏竟成为他坐拥天下的最大盾牌,二者互为倚仗,互不信任。于是,你便将梁才安插在荣平居旁,加深楚天阔与荣氏的嫌隙,借楚天阔之手除去荣氏,同时也削弱了他自身的力量。”
“与此同时,朝堂中攀附荣氏的党羽全部被贬谪,只剩下经你举荐的寒门子弟。楚天阔从未疑心过你,且寒门子弟背后无士族,更易掌控,对于楚天阔来说简直是绝佳臣子。”
“就这样,朝堂中的将臣,神不知鬼不觉,皆已换成墨贤王的人,径直架空楚天阔的皇权。”
云楚岫淡然笑道:“蛰伏待机多年,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直中要害。小皇叔诚然有做帝王之风。”
楚天阔见自己筹谋多年的谋划被他轻而易举识破,便不再遮掩,“宁汗青和刘义亦是本王的人。扬州之事也不例外,借你之手救出杨仁。即便杨仁再刚正不阿,碍于救命之情,他也得给本王几分薄面。如此一来,朝堂,边关和江南,大周最重要的三处地方,皆已在本王掌控之下。”
“那么,便只剩下最后,亦是最重要的一步——弑君。”
最后两字一出,楚墨痕的目光瞬间染上肃杀之色,狠毒从他眸底一闪而过。
“正值壮年的皇帝骤然崩逝,即便因勤政而死,可民间总会议论纷纷,流言不断……”
云楚岫说出这句话时,便已料到今夜同楚墨痕这番谈话的结局,“风流成性的小公爷因皇帝将其心上人下嫁匈奴,冲冠一怒为红颜,遂弑君。而后带兵赶至边关,与匈奴展开激烈的厮杀,以报夺妻之恨。”
“一代放荡不羁的小公爷,最终战死于沙场,与红颜知己共赴黄泉,成为凄美的爱情话本。”
许是从父皇母妃离世的那一刻起,云楚岫便深知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因朝堂纷争而死,这番话倒也讲得波澜不惊。
只是在遇见阿清后,他变得贪婪起来,想要活着,好好活着,同他策马扬鞭,共看世事繁华,度过余生。
楚墨痕听他说完,不忍蹙眉,良久才长叹一口气,道:“知还,我……”
然而,那句“忌惮你的才华”
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口。
他平复下心中复杂的情绪,立誓道:“假以时日,我若执掌天下,必将废弃皇卫,还你云族世世安稳,并护无清此生无恙,你且安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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