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深渊(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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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洪永胜的再三反对下,洪雪被妈妈接回家里照顾。
她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抑郁症状减轻以后,通过心理评估才有机会争取抚养权。
不出所料,禹明辉大度地支持她治疗,反过来劝说岳父岳母,不要给洪雪增加压力。
他也鼓励妻子常来看望女儿,贴心地留给她们母女独处空间,她要走还会开车相送,目送她回到娘家才放心。
洪永胜夫妻看在眼里,都挑不出女婿的毛病,有心撮合小两口和好。
洪雪和母亲还能平心静气地交谈,父亲一言不合就指着她的鼻子教训。
“你知不知道,海城有个豪门千金,直到现在还对明辉念念不忘,前几天还托人打听他的近况。你有什么啊,读书读到脑子坏掉了,现在连孩子都生不出来,明辉他肯要你就不错了!”
洪雪自嘲道:“我宁愿他不要我,去娶那个海城千金。”
洪永胜气得瞪眼跳脚,洪雪妈妈慌忙去劝架,夫妻俩再次陷入争吵。
洪雪漠然看着爸妈,心里徒留悲凉。
何止是禹明辉和她的父亲,这世上还有很多人,甚至包括部分女性,都会瞧不起一个失去子宫,无法再生育的同类。
她身体有残缺,再也做不了真正的母亲。
没有孩子的女人,在那些人嘴里是不幸的,人生也注定不完整。
他们这么想,无非是没把“她”
当成一个人,而是视作一件继承香火的工具。
即使他们之中,有人都无宗可传,无代可数,更没有多少家产继承,优良血脉与家风也无从提起。
哪怕孩子生下来无人管教,仍然坚持要子孙兴旺,且有性别执念。
这何尝不是一种残忍,以骨血之名,剥削一个无辜的生命。
至于繁衍的母体,天生就该完成这项使命,否则便丧失了全部价值。
耳边持续的怒吼声,让洪雪在自己家里如坐针毡。
以前听人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还笑称是封建残留思想,现代社会不存在的糟粕。
怎会不存在呢?它植入在脑海里根深蒂固,在呼吸间肆意传播,一代代流传下去。
她改变不了的,也做不到独善其身。
洪雪抓起皮包往外走,又被父亲一把拽回去,互相推搡时,她冲动地朝他大叫。
“爸,我真是你亲生的女儿吗?该不会我也是被你捡来的吧……”
洪永胜愣住了,扬手甩了女儿一巴掌,他在最后关头收了劲,洪雪没觉得疼,却感到深深的耻辱。
洪雪妈妈红着眼冲上来:“老洪,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打咱们女儿,她生病了呀,她心里苦啊,呜呜……”
洪雪抱住妈妈想一起走,幽怨地望向父亲:“你把洪家的未来都押到禹明辉身上,你输不起!哪怕没有我这个女儿,你也不能没有那个女婿,你干脆去跟他过算了!”
洪永胜脸色铁青:“洪雪,你是大人了,不能凡事只考虑自己,也该想想我们整个家族!明辉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你才这么跟他闹,跟他吵?
唉,这种事你看开点吧,男人没钱都想沾花惹草,何况是有钱有本事的男人,他不去招惹别人,那些女的都往他身上扑,而且你身体又不好……”
洪永胜不忍心揭她伤疤,仓促改口,“我刚创业那会儿,身边亲戚都没钱,为了拉一个订单差点跑断腿。后来生意火了,我用几年时间赚够两代人的钱,我觉得自己扬眉吐气了。
可后来呢,钱越赚越多,心里却没了底气,总害怕一不留神倾家荡产。你上了这条船,如果没有实力立足,就会掉下去被别人吞掉,现在的洪氏企业,背负着太多人的身家性命,我连一步都不敢走错啊。”
兜兜转转,他又变成了金钱的奴隶。
洪雪忽然“理解”
了禹明辉,他出生在那样的家庭,怎能允许自己沦为流沙。
那一次争吵,洪雪没有离家出走,又过几天,她接到了禹明辉打来的电话。
“澄澄发烧了,一直在哭,你能来陪陪她吗?”
她没说去或不去,挂断电话听到父亲在旁边叹口气:“我找人查过了,明辉在外面没有别的女人,他还是想跟你好好过的。”
洪雪妈妈没应声,眼神也透露了想让他们和好的意愿。
洪雪简单收拾了几件东西,自己开车回去,出门前父亲交代她有事往家里打电话。
她头也不回地步入黑夜:“我已经嫁人了,生是禹家的人,死是他禹家的鬼。”
洪永胜在门口伫立良久,妻子叫他进去的时候,看到他脸上斑驳的泪痕。
禹澄澄的确发烧了,育婴保姆喂过她退烧药,洪雪每隔一个小时就给她测体温,温度降下来后,这座牢笼都没那么恐怖了。
半梦半醒间,禹澄澄抱住她的脸,趴在她耳边叫“妈妈”
。
女儿第一次开口说话,这声“妈妈”
叫得清楚动听,洪雪的泪水疯涌出来,她感觉立刻死去都值了。
她抱着女儿又亲又哭,等女儿睡着了,蹑手蹑脚走出了儿童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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