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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九上了心,道:「是雞血罷?」
那婢子道:「廚房照您吩咐,現宰殺了一隻公雞。」見曾九點頭,便又膝行垂退了下去。
歐陽鋒聽她二人對答,問道:「你要血做甚麼?」
曾九將隨身攜帶的一隻小巧紫葫蘆放到桌面上,微笑道:「你不是早就想知道我葫蘆里賣的甚麼藥麼?今天給你瞧瞧。」手上紈扇一擱,將葫蘆對著那銀盞打開,斜斜側放在矮几上。
不多時,那葫蘆里的東西受血腥氣吸引,緩緩探出了頭。只見當先一抹赤豆般鮮艷紅色自葫口處顯露了出來。鮮紅探出後便是瑩白,不多時一條白玉般的小蟲爬到了桌面上,觀它形貌,先露的那一點硃砂紅正是它頭頸的顏色。
歐陽鋒淡淡看著,點評道:「這小東西長得倒精緻。」
曾九道:「我將它當祖宗養,它瞧著能不好麼?」說話間,那白玉點朱的小蟲已自個兒爬上了銀盞,頭頸勉力朝盞中一探,觸足忽而抓握不住盞沿,整個蟲倏而倒栽進了鮮血里。曾九瞧著好笑,復又將紈扇拾起,口中道,「等它喝罷。喝飽了周身都紅艷艷的,更好看。」
歐陽鋒問道:「你這蟲子甚麼名堂?」
曾九心知他問得是自己何以如此寶貝它,卻不回答,只悠悠道:「這蟲子生得美,我給取名叫胭脂痣。好不好聽?」
歐陽鋒冷冷一笑,道:「你這取個名字也要掉書袋的酸文氣,倒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曾九嫣然問:「甚麼人?能和你混在一處的,想必也不是甚麼好人。」
歐陽鋒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忽而想到甚麼,話又止住了。末了道:「是啊,他這人邪性,也不是甚麼好東西。」卻不說那人姓甚名誰了。
曾九知他會記在心上的人,必然也不是池中之物。但他不說,倒也不必追問。餘光瞥見牆上銀鉤上掛著一張箏,便話鋒一轉道:「我瞧你書房雅室之中,常有箏擺放,可卻從沒聽你彈過。眼下我要走了,何不如撥弦一曲相贈?」
歐陽鋒聞言卻道:「我彈箏有清厲肅殺之氣,所為也非怡情,不便離別相奏。你若是喜歡聽,晚間命奴婢彈了就是。」
曾九微笑道:「那不必了。我只想聽你彈。」
二人沉默片刻,那銀盞中鮮血愈來愈少,漸漸露出通身血紅的小蟲。原本那一條蟲,現下幾乎肥成了一坨,曾九撥釵輕輕戳了它一下,它也懶懶一動不動。
歐陽鋒與她一人一畔,共桌而坐,見狀問道:「這小蟲是毒蟲還是蠱蟲?」
曾九道:「毒蟲。」
歐陽鋒便問:「比那甚麼怨女蛛如何?」
曾九瞧了他一眼,嫣然說笑道:「你讓它咬一口試試不就知道?」
歐陽鋒聞言微微一笑,卻道:「好啊。倒看看它有沒有本事咬得倒我。」說著白袖一揮,向這小蟲伸出左手食指,便如曾九拿釵撥它一般欲觸手逗弄。
曾九不料他如此膽大妄為,蹙眉道:「別拿手靠近它!」她話音未落,那小蟲嗅到血肉氣,原本懶洋洋趴著,卻霎時倒轉頭頸,硃砂色一閃向歐陽鋒指尖伸去。這一霎功夫極快,歐陽鋒幾乎於此同時縮腕回袖,痛嘶了一聲。
曾九臉色霎時一變,忙撲到他身畔,從懷中玉瓶里倒出三顆猩紅丹藥,道:「吃了。」說罷抽出紫光刀,便要向歐陽鋒額心划去。
歐陽鋒側頭一躲,握住她手腕道:「這是甚麼意思?」
曾九見他不吃掌上解藥,當即氣極反笑道:「好,你不吃,該著你去死!」話音一落,她驀然怔忡片刻,劈手擒住他左腕一瞧,果然見他食指尖上微生琴繭,完好無損,根本沒給小蟲咬到。
好哇你個捲毛賊!
曾九適才心急,實在是她這隻紅蟲太過歹毒,稍微耽擱一呼吸功夫,人便救不回來。何況那蟲張口咬人迅捷如電,按著適才情況來瞧,非給咬中一口不可,她自然顧不得驗明真假。若是白駝山主人這般莫名其妙、令人發笑的死在她手裡,不提後續種種麻煩,單說她花在他身上的時間精力,不全都白費了?
歐陽鋒活著且有大用呢!
曾九握著他手,瞧見他不用死了,便即心寬如故。這口急氣悠悠一熄,她轉瞬便想明白了他的心思,心道來得正好。當即把他手一摔,惱道:「你騙我!」
歐陽鋒反手握住她腕子,笑道:「我幾時騙你了?我說我給咬中了沒有?」他瞧見曾九方才情真意切,誠不欲他性命出事,不由胸中赫然一寬,餘下疑心盡數散去,暗想:「我二人雖因結怨而相識,又是同行冤家,但事到如今,她無心害我卻是真的。」只他怎麼也猜想不到,曾九誠不欲他出事的緣故,著實與他心中所思大相逕庭。
曾九則佯作愕然片刻,勃然大怒道:「臭不要臉!我再不理你了!」她心中頗感興味,只恨自己向來不會哭,不然來點眼淚助助興是極好的。
歐陽鋒卻以為她真箇惱火無比,當機道:「好啦,是我不對。」又一番軟語溫存,不知不覺間將曾九抱了個滿懷,說話亦變成耳鬢廝磨。
再說了片刻,曾九佯作火氣漸消,回過神來,恰時受他在肩上輕輕一按,人竟不由自主躺倒在他懷裡了。眨眼功夫,他又不著痕跡的俯就過來,支肘在涼簟上一撐,便將她罩在了身下。
曾九仰面躺望著他,心中不由暗暗佩服,但卻只輕膩膩的問:「你幹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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