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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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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什么?”

“就是穆老板。”

那一天肯定是我弄错了。因为林蕖不可能来到我们的城市连个招呼也不打,更不可能去阿蕴庄这样的地方。

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我沿着江边走了一段。江边上有很多老头儿,他们坐在那里,孤零零的,彼此也不怎么搭腔。有的吸烟,有的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江水,坐着一个马扎。江里好像散出一股『药』水味儿。这里盛产一种有名的鱼,看来现在它们不会有了。偶尔有一艘机动船在江心里驶过。除了机轮之外就是摇橹的船了。江心有一个不大的岛子,那是一片沙洲。从岸边到那个岛有人摆渡,过一趟要交五元钱。如果时间来得及,我会到那个岛上去一次。一年前我与林蕖去过那个岛,还在那儿喝了一种很好的春茶。那天“老汉儿”

林蕖搔着剃秃的头皮嘎嘎笑,欢快得像个孩子。总之那天我们过得很愉快。可眼下好像什么都变了,一切都让人觉得突兀……

我抓紧时间赶往那个农场。临近时脚步放得慢了,简直是蹑手蹑脚地走近了一个神秘之地。

这个农场所处的位置不错。它的西南部大约四十多华里的地方是那座有名的古城——古城因为生了一场特殊的战争而闻名遐迩;城的东南部是一片大山,那里孕育出两条河流;伸入两河之间的是陡峭的山脉,山脉西北部就是大面积的冲积平原。可以想见当年的河水就像锯子和锉刀一样,缓慢地开垦出这片平川,如今成为最好的粮仓。

我按照老讲师提供的线索去找两个人。其中的一个已经不在了,剩下的一个七十多岁,休闲在家——他对我的来访非但毫无兴趣,还有一点儿不难察觉的警惕。我说出了几个熟人的名字,拉了一会儿家常,老人这才放松下来。他还是欢迎我的到来,因为他实在是太寂寞了。

我问他在这个地方有什么亲人,多不多?他摇摇头

“没有什么亲人了,一个儿子,一个儿媳,都在农场上班,还有一个小孙子刚考上市里的一所中专。”

老人的手指很粗,脸上的皮肤也很粗,手脚完全像一个体力劳动者。我想象不出他在当年会是那个小组的成员。简而言之,我不认为他是一个知识分子。在谈起这一带的山岭、地质构造,他连一个专业名词都蹦不出来,完全使用了当地土语,什么“山疙瘩子”

“琉璃石”

“黄沙岭子”

等等。

我这时甚至有点儿怀疑那个老讲师的话了。这样绕了半天,我终于单刀直入地问起了柏老的事情。

老人不语。但我现他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口中的烟斗突然颤了一下,差点儿掉到地上。

《一间黑屋》

接下去的时间老人只是低头吸烟,咕哝着“咳,提他干什么,反正就是这样了……这是那个年头的命啊!”

这几句话倒提醒了我他终究不是当地的一个“土着”

,也不是一般的农场工人。

“当年你们一块儿来农场的人呢?现在都哪去了?”

老人扳着手指数上半天,说有的在这里,有的在那里……讲来讲去,目前还健在的已经是微乎其微了。他说大部分人离开农场时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一个个荒疏了专业,再说年纪也不饶人——本人还算这些人当中身体最好的一个哩——说着他翻翻白眼“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嘿嘿,就因为我是个没志气的人……”

后来我才明白,他所说的“没志气”

是一种自嘲能把事情看透,将其快快忘掉或者干脆就不再计较。总之他没有像别人那样耿耿于怀。他认为世上的一切事情,早有一只大手安排好了——你如果去阻挡它,就像一个人要用双手去阻止造山运动一样,那是可笑和徒劳的……谈起了当年那个小组,他说自己在这伙人中本来就算一个粗人,真正的秀才也不过一两位。他当年主要是搞点儿资料『性』工作,如此而已。

“可是不客气地讲,”

他抽了几口烟,“我比那个柏老还是强几分的。那家伙才是一个粗人,比我还粗。”

随着谈下去,我渐渐明白,当年班子中那个最优秀的人物就死在这片农场里。他说那人本来也可以像眼下的他一样,种种地喂喂牲口,把日子对付下来,可坏就坏在那家伙的“手贱”

——“手贱哪,刚强啊,没有好处。有一年上他了神经,往本子上划拉了一些字,说了那两本书的事、一些别的事,涉及不少像模像样的人——特别是从京城来的‘长’。‘长’,你想想,这是闹着玩的吗?结果这本子给人搜走了,不久就来了一帮家伙,审来查去没个完。我也跟着受了不少牵连。他们把我们两人分别关在不同的小屋里,也不打也不骂,就是不让睡觉。来人问我们是不是经常谈论这些事?我说天哩,什么事我压根儿就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些内容吗?”

我说“不知道。”

“有一天一个脸上长了颗红痣的人进来了,我一见这个人心里就咯噔一下。我知道事情不妙。告诉你吧小伙子你在险要关头见到脸上有特殊标记的人,可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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