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愁字欲渡江(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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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绵要帮忙掸尘、和整理摆设几件器皿。谢白氏嫌下人粗蠢,自己又怀着胎怕累,就交给白绵了。
那天,十八年前的谢大老爷,本来应该不在书房。
可他出现了。
出现了,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拿了纸,似乎要做学问的样子。白绵见过他不多几次,每次都觉得他自有种威严,叫人腿软。这一天尤甚。她嗫嚅着问了好,要逃下去。谢大老爷拿着问:“听说你也识字?”
白绵道:“回姐夫的话,只念了女儿经,不算学过什么字。”
谢大老爷摇头道:“什么话!你又不是下人,很不必学那下五门子的腔调。”
白绵红涨了脸,支吾着应了一声。谢大老爷又道:“不必过谦。我知道你是读过诗书的,来写一句看看?”
白绵要推辞,谢大老爷取一支不粗不细的兼毫,替白绵蘸了墨,于白舍窑月青莲瓣掭上试妥了锋,将交到白绵面前。
白绵当年还是颇爱习弄墨的,生疏了一年多,也有些技痒,便接了,在纸上信画道:“不许愁人不起。”
是她在邻舍戏本上看来句子,也不太懂,只觉美,情不自禁就写了出来。
是竖着排的,那愁字拉得很开。谢大老爷眉心微微一动,道:“愁字欲渡江,秋心分两半,这是所为何来?”
白绵瞠目,茫然不知从何答起。
谢大老爷指着那句话,道:“你可知这句怎么解说么?”
白绵不懂。
谢大老爷凝视她一会儿,忽然笑了。
一向那么严肃的人,笑起来,只是五官线条很轻微很轻微的融化,像寒冬里窗上冰花呵了点暖气,那一点点的模糊。
白绵只觉心中也有一点雾蒙蒙的迷糊。
谢大老爷声音也柔和下来:“你念念?”
白绵便念道:“不许秋心人不起。”
谢大老爷笑容又更融和了三分。
没人给白绵讲解这一句诗,她在邻家的戏本上劈面见了,也不过懵懵懂懂雾里看花,觉得美罢了,这“美”
是什么,却说不清的。她字也认得不是那么多,连“愁”
字都不识,恰好邻舍戏本上那六个字又是竖着写下来的,她便自作主张把愁字拆成“秋心”
两字来认了,只道诗总是五字、七字的,七字是恰恰好,哪里猜到它原是词中的一句,本就只有六字。好在吴梦窗《唐多令》中有名的一句:“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
,也是将愁字拆开来作成诗意,所以谢大老爷触动诗情,倒觉白绵憨得清雅、憨得可爱,便笑了。
听说任何一朵真心的笑容,都持续不过弹指间。比昙花更短。如果延续得再长,就都是虚假的笑。
弹指之后,白绵从书房退了出来。谢大老爷又是原来的严肃样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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