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芳华4(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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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自己写过的戏本里挑出来了一个,署上‘百岁忧’的名字悄悄送到园子,点明是写给他的,我的预感是对的,他一开口我就知道了,我的戏就该由他来唱。
“人们都说那些本子是特意给虞蕴芳写的,其实并不是,我们只是冥冥之中恰好契合了而已,他天生该唱我的戏,我的戏也天生该由他来唱。”
陈归元低低地呼出一口气:“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人生得一知己,是大幸。”
“所以当你发觉秦小云和梅惠衣……你便想要杀了秦小云,嫁祸给梅惠衣。”
“秦小云的事情其实并不是秘密了,我猜漱芳园的老板心里其实是有数的,只是怕说出实情后你们往蕴芳身上怀疑,所以装着秦小云还忠于漱芳园的样子,想让你们去怀疑梅惠衣。”
陈归元淡淡道,“蕴芳在台上唱下去,是他毕生的梦想,也是我毕生的梦想,我不能容许任何人毁了它。”
“蕴芳不懂这些事,那也很好,他本就不该管,他的情绪就应该都在戏里,这样才不浪费他的天才。”
陈归元道,“余下的事情我来给他处理。”
“他们毁了蕴芳的嗓子,你们根本想不到蕴芳当时痛苦到什么地步,我亲眼看到他偷偷去药铺里询问伙计有没有砒霜——我急忙叫人悄悄知会了漱芳园的老板,叫他从白天到晚上不间断地叫人看着蕴芳,切记不能让他做傻事,然后我向礼部请了病假,熬了两宿,写出了《杜鹃仙》。
“蕴芳拿到了《杜鹃仙》的本子,整个人才略微振作了一些,我知道他喜欢我的本子,他要努力把它带到台上。这就是我该做的事情,我要让蕴芳永远站在台上,永远唱下去。
“但是秦小云和梅惠衣这样的败类是不会罢休的,你也看到梅惠衣今天来的时候做了什么——他们一天不死,蕴芳就迟早有一日会被他们逼下舞台,甚至死在他们手里。
“我在药铺里也有认识的人,我听说秦小云一开始去药铺给蕴芳的药做手脚时,是想置他于死地的,只是药铺的伙计怕这样闹得太大引火烧身,不肯给他弄,才改成了坏嗓子的虎狼之药——我不后悔杀他,即便今天你跟着我们一起来时我就预感到你总会看破我的把戏,但是我还是没有放弃我的计划,我必须除掉他。”
林昭行默然不语,陈归元平静了一下心绪,静静地呼出一口气。
“我没去后台看过他,我只需要他在台前唱我的戏就够了,在今天之前,我们甚至没有说过话。”
他轻声道,“我的计划也从未和他商量过,这一切不关他的事,你们也什么都不要对他说,让他好好唱戏。”
陈归元向后靠在椅背上,自嘲地笑笑:“我不需要他知道我做的事情,我甚至不需要他知道我就是‘百岁忧’。”
林昭行沉默片刻,低声道:“他知道。”
陈归元抬起头。
“距离你的本子送到才过了七八天,这戏就被不眠不休地排了出来,赶着非要今天上演。”
林昭行轻声道,“他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他想用这种方式给你庆生。”
陈归元猛地愣住了,片刻后,他轻轻地笑起来。
“台上台下一相望,真的可以心意相通至此么?”
林昭行放下那杯已经凉透的茶,沉吟道,“也许陈公子说得对,你们之间,真的是难以言说的神交。”
捕快们起身带走陈归元,林昭行和清宝跟着走出去,临出门的时候,清宝回过头来向后望。
那个且歌且舞的白色身影静静伫立在窗前。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望。
之后的日子,漱芳园换了一个小生来顶替秦小云演书生,观众们并不太介意,左右他们是来看虞蕴芳的,于是漱芳园仍然日日宾客满座,人人以一睹《杜鹃仙》为荣。
陈归元的罪很快被判了下来,由于察秋司掌司使林昭行为其求情,最终从轻发落,发配边疆充军十年。
清缕园渐渐式微,后有人在雪夜街头看到一名不男不女的流浪汉,疯疯癫癫,时哭时笑,有老人说这似乎也曾是个小有名气的旦角儿,似乎是姓梅,遂叹一句世事无常。
陈归元被发配出京的那一天,林昭行带了清宝去送他。
他们一直送到出城大概五里的地方才作别,清宝将一个牛皮纸包挂在陈归元肩上,小声道:“里面是笔墨纸砚和两叠宣纸。”
陈归元淡淡地笑,示意心领。
他随着押送的捕快一起远行,突然之间,上方传来了歌声。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只见山石之上有一处小亭,亭中有一袭白色的身影。
“桂声惊残梦,云淡露华浓,想那恩情熬得白头散,天庭人间路漫漫,说甚么千般柔情,到头来只留我孤影待天明。”
虞蕴芳唱完了,静静地伫立在亭中,向下方望去。
他和陈归元遥遥对视。
清宝惊讶地看到,虞蕴芳的脸上一半是素颜,一半是戏妆。
一半属于虞蕴芳,一半属于杜鹃仙。
白衣飘飞在山间,依稀是风华绝代的模样。
良久,山上虞蕴芳躬身长揖。
山下陈归元以同礼相回。
“蕴芳在此等候陈公子归来,天庭人间,相见有时。”
良久,虞蕴芳道。
陈归元轻声道:“十年后再见。”
“再见。”
虞蕴芳轻声道。
陈归元随着捕快渐行渐远,他的身后,绝世的名伶再度唱起了梨园百代来不世出的唱腔。
那声音凄切哀婉,然而带着希望。
同他指点他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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