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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会愿意跟你聊这些的。”
杨墨坚持,“燕子得过精神病,又遭遇过那些……这些真的不是什么好事,能忘记是最好的,我就是要帮助她忘记。你让她做证人,指证肖云声他们,不就是要让她重回忆过去的糟糕事?”
“可是……”
“你不用再说了。”
杨墨坚决道,“这种丑事,不必再提。”
路楠沉默片刻:“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燕子的想法?”
“没有区别,我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
路楠忽然之间想起,自己曾被人用一种方式狠狠伤害过。她决定赌一把。“杨阿姨,你跟许思文的妈妈很像。”
她看着杨墨说,“你们都不愿意了解自己的孩子,听她们真实的心声。”
杨墨面上表情变化,从吃惊渐渐转为愤怒。“出去!”
她低吼,“立刻下车!”
路楠才关上车门,杨墨已经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路边有公交车站,路楠在棚子下等待半个小时也不见一辆公车。抬头一看,电子显示屏上残缺不全的一行字:暂停车。
这里是人烟稀少的海边,道路尚未彻底修好开通,来来往往的只有泥头车和抄近道回城的私家车。路楠想起前面不远处就是萦江入海口,有个很大的湿地公园,那里肯定有公车。她戴上口罩慢慢往前走,海风和灿烂的阳光很舒适,她心头的郁结不快消散许多。
见杨墨之前已经预料到,可能会遭到她的拒绝。路楠并未立刻放弃,至少她知道了杨双燕的大致位置,还可以再想办法接近。宋沧说得很对,必须在章棋和梁栩大学开学之前解决一切,否则事情会变得更复杂漫长。
单从杨双燕没对母亲坦白一切来看,她仍在维护许思文。这样善良温柔又坚定的孩子,她畏惧的和杨墨畏惧的,也许不是同一件事。
路楠边走边想,忽然看见路边有一对情侣正在吵架。俩人骑着游客用的二人自行车,车头几十个彩色气球。路过二人身边,那男孩正解开车头气球,说着“不想要那就不要了”
。路楠忽然起意,想问他们要两个气球抓在手里,回头时,气球已经腾空了。
有两个腾空的红色气球系在一起,绳子下有个精致的宝蓝色小盒子。男孩一惊,猛地抓住那盒子。女孩看看气球,又看看他:“这是什么?”
俩人都忘了吵架的事情,一个饶有兴,一个面红耳赤。黄色与蓝色的气球纷纷腾上半空,在蓝天和阳光里灿烂如多色的梦境。
路楠后退,把空间留给这对情侣。她带笑的目光一闪,在升空气球后面看到了宋沧。
宋沧站在他的车子旁边,远远注视路楠。
路楠吓了一跳。她想象过两个人重见面的场景。她想过自己应该怎样潇洒甩头,像孩子一样任性,坚决不理会宋沧的挽回,或者像所有能够成熟面对破碎感情的成年人,笑着打招呼,又大方又得体地问一句最伤人的、轻飘飘的话:最近过得怎么样?
然而当真见面了,她原来什么都不想说,扭头便走。
才走了几步,身后宋沧已经追了上来,他抓住路楠的手腕:“桐桐。”
路楠心头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听见自己陌生、粗鲁的声线,破音般低斥:“放开我!”
第四十四章宋沧承认她疼的、溃烂的……
宋沧立刻松了手。路楠被自己方才的声音吓了一跳,怔怔看他。
宋沧毫不犹豫,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很久。“我是许思文的舅舅。”
他说,“一开始接近你,是为了找出思文坠楼的真正原因。”
他等待这一刻,起初是等待自己揭开路楠的真面目,让这个蒙着温柔面具的女人露出她内里的真实和坏心,但后来,这种等待完全变了味:他等的是一种审判。
来自路楠的审判。宣告他宋沧是罪人、恶人,不配和眼前的女孩拥有感情,甚至不配和她相识。
他说得很慢,但很清晰。许思文坠楼那一天,他已经知道路楠的长相和名字。路楠去图书馆还书的时候,他正在图书馆里接收清理出来的一批旧书。他很轻易认出路楠,于是跟着她,直到她试图爬上萦江河堤的栏杆,去救一只素不相识的小猫。
宋沧是熟稔如何和女孩开展一段关系的人,他乐意亲近人的时候,像糖一样充满吸引力。诚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糖,但所有人都懂得,糖是有魅力的。
他的招数屡屡在路楠面前失败。路楠根本不理解他的套路,也不按照他的规划去走,这种出乎意料,让宋沧亲手揭去蒙在路楠身上的各种标签。
“我一直以为,你说要找到思文坠楼的原因,是为了毁掉自己教唆或者做过什么的证据。”
宋沧说,“你说你后悔当时没有拉住思文,我还想,人怎么可以说出这么堂而皇之的谎话。”
“我从来没有说过谎。”
路楠斩钉截铁。她感激宋沧的冷静,虽然她仍被痛苦和愤怒刺激得微微颤,但已经找回了自己的节奏。
“我知道。”
宋沧看着她的眼睛,“说谎的人自始至终,都是我。”
“……宋沧,”
路楠艰难地、一字字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所有人之中,最虚伪、最恶劣的一个,没有之一。你甚至比我的母亲更加过分。”
这是判词,是只有路楠有资格宣布的判词。宋沧静静站着,他不打断也不回避,雕塑一样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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