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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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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知道这一晚殿下是怎么熬过来的。乐安从小茶台上取出瓶金创膏,取了一点沾在指尖。尽管已经非常小心,但一碰祁岁桉还是疼得眉角抽动了一下。

缓了许久,他哑声道,“去报太后,说这几天住在府中养伤,就不进宫请安了。”

“是,”

乐安吞下眼泪,小声劝慰道,“殿下莫要难过,陛下是做给别人看的,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易骗过六殿下。可陛下这心里头实际还是疼殿下的,这金创膏就是刚才让金泉公公送来的。”

胸口闷,祁岁桉冷笑一声,“左右不过是一块磨刀石而已。”

不过身体里流了他的血,比旁人也并不多出什么。当年他跪在暴雨如注的冰冷石阶上,那样哀求他重查母妃一案他都置若罔闻,却因着别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就配他去了西梁。那么多皇子,他独独舍得下他这一个儿子。

本以为他只要能活着回来,父皇就能答应重查此案,可不料等他九死一生地回来了却现关于他母妃的一切都被抹去了痕迹,仿佛这个人在这世上从未存在过一般。

现在,他又有点用了,就又施舍般用母妃的一点点痕迹来折磨他、敲打他。

他有时侯甚至怀疑,自己幼时从他那里得来的那些疼爱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过。

他忆起有年中秋夜,宫宴上父皇喝了不少酒,回后宫一路将他扛在肩上,让他去摘树上的杏,摘了满满一簸拿回绛雪轩要母妃尝,说是盛京特有的,非常甜。

母妃不疑有他,咬了一大口立刻酸得整张脸都皱变了形,父皇和他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母亲笑嗔着来打,父皇则将他紧紧护在怀里四处躲藏,笑声传遍绛雪轩的每一个角落。

这些回忆,难道都是假的吗?

乐安见他面色沉郁便转移了话题。“殿下是怎么知道皇上定会配合殿下呢?”

收回思绪,祁岁桉摩挲着掌心的一道疤痕,“天威难测,此遭不过是赌对了而已。”

近几年边境战事频,运往各地的粮饷最后送到将士手上的连四成都不到。打仗打得就是银子,若这么下去,国库就要被吃空了。

而安邑这次战败,连他都能看出的蹊跷,父皇怎会看不出。所以祁岁桉只好赌一把,父皇定然要收回陆家兵权,但除此之外呢?究竟是要陆潇年的口供,还是想要用他钓出蛰伏深藏在大盛血脉里那只饕餮。

所幸他赌对了——他的父皇素来名、利、权全都要。

“实在太险了,奴才昨夜一夜不敢睡,生怕皇上一怒之下……”

啊一声惊呼,乐安手中的瓷瓶脱了手,滚落到地上。“殿、殿下!有毒!”

蜜色的脂膏抹在红肿的膝盖上,说话间不知道何时就了黑,本就乌青的患处黑褐一片,十分骇人。乐安惊慌地站起身,双目圆瞪,脑中飞盘算着:金泉应当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谋害皇子,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刚他还说皇上是疼殿下的,转头就自打了脸,他面色十分难看,鬓边立刻渗出汗来。

“殿下……皇上这是何意……”

乐安嘴唇被咬得殷红,“我这就去找御医!”

说着就要跳下轿子,祁岁桉一把拉住他,“无碍,不必去了。”

乐安难以置信,“为何?”

“你进来前我往里面放了些毒。”

“什么?!”

乐安眼珠子要蹦出来,“是殿下自己下的毒?”

马车还在摇晃,已经驶出了皇宫。祁岁桉微微叹气,“既然要病十日,光膝盖这点伤如何说得过去。”

乐安咬着嘴唇,眉头拧成两股麻绳,纠结很久后道,“那我去请杨大人。”

他不喜欢杨静山,但奈何他是御医里最会治毒的。

乐安转身立刻跳下马车。

刚才抹药时疼出了很多汗,祁岁桉拾起帕子擦净手,这才将那狐裘拉过来覆在自己的身上。

修长手指轻轻拂过那细软茸毛,这竟是母亲的遗物,这也是五年来他得到的唯一跟母亲有关的东西。

他低头,绒毛雪白、柔软,但没有记忆中的香气,甚至连放久了的旧物味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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