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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好了,今日朕有些头疼,有事明天再行上奏吧,退朝。”
说完,从龙椅上站起身来,带着小路子匆匆走了。两天后,数十本京中各府千金的名折就被呈在了咎的龙案上。王其勋他们在这件事上的紧逼让咎很是烦躁。小路子在一边试探着给咎翻开一本,按照王丞相私下里教给他的说道:“皇上您看,这是鲁大人家的二小姐,温良贤淑,国色天香,”
咎瞥了他一眼,吓得他一个激灵,“还有这个,席大人的长孙女,擅长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摆驾未明宫。”
咎对于小路子的唠叨,只给了这么一句答复。“皇……皇上……”
小路子一听,脸上便是苦色。王其勋就是因为咎频繁出入未明宫的事情私底下警告了小路子,让他时刻劝诫皇帝,不要作出有伤风化的事情。可是小路子一个小太监,咎的命令哪能奈何得了。咎眼里透出一股阴狠的神色,“朕说话你没听见么?”
“不,不敢……”
“不敢还不快去!”
“王……王丞相他……”
小路子有苦说不出。“他做什么?”
“他……他说皇上还是多……多理些军国大事,少……少跑几趟未明宫。”
小路子说完,使劲闭上眼睛,好似马上便要人头落地一样。反正要我说的话我已经说了,大不了被打板子,听不听就不是我的事了。咎紧紧盯着他,半天没有出声,小路子只觉都快要尿裤子了,才听到咎自牙缝里迸出了五个字,“摆驾未明宫。”
“是!”
慌忙磕了头,小路子屁滚尿流的跑出去了。绵绵意东方琳琅正于一屏宽大的绣架前绣着一副寒江独钓图,咎便匆匆进来了。到南边铺了石青金钱蟒靠背和坐褥的檀木椅上坐下,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宫女送了茶上来,咎端起来呷了一口,皱着眉头道:“怎么不是常喝的茶了?”
“回万岁,这是新贡来的,南山翠。”
“朕喝着不适口,还是换了惯旧的来。”
“是。”
东方琳琅听着她跟宫女琐言,并不开口,照旧专心她的绣针。“皇姊,王丞相执意要给我选妃,为何我的事情他偏如此急迫?”
琳琅的手颤了一下,针便歪出了半丝去。“王丞相也算两朝重臣,再说咎儿也确实大了,总是这么着,不是长久之计,也让人笑话。”
“笑话什么的?”
“哪有做皇帝的人,天天宿在御书房的?”
琳琅抬起头来,表情虽是淡淡笑着,却并非发自内心。“这——这又怎么了?”
咎看见琳琅直视她,习惯性的低头,脸上那道疤让她时时觉得心虚,总有遮掩的细微动作。“不是还有皇姊这里么,我也没有总在御书房。”
“呵呵,”
东方琳琅把针插在绣布上,从绣架前边站了起来,“咎儿还是小孩儿性子。皇姊这里,怎么能和各宫比?等咎儿有了后妃,恐怕年余都记不起皇姊这里来了呢。”
琳琅的口气,似是寡淡,又似是嘲怨,还有一丝,说不出的意味。咎看着其义不明的皇姊,心里隐约有了奇怪的感觉。“再说,东方家还靠咎儿,沿袭血脉,承泽天恩,好让这东桤皇朝,能世世代代传继下去的。”
这才是切实的问题,什么后妃,什么宫仪,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标服务的。而这一点,却是咎无论如何不可能解决的事情。东桤不若他国,皇室血脉向来单薄。哪怕有个宗亲的子嗣,只要他是东方子孙,咎总能名正言顺的扶植起来。即便他缺乏为君为帝的才能,咎也可以着意培养,不至于现在这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然而,无论是纵兵而外,还是明治于内,最后总要回到这件事情上边来。后宫未安,子嗣未继,虽然不至于动摇皇位,朝臣面前,总会难以应对。而且,东方一族的江山,多少祖先励精图治,呕心沥血才有今天,又怎么能轻易交到旁姓他人之手。以今日看来,东方血脉只余她与东方琳琅,若他日让皇姊的子嗣继位,无奈之下倒也未尝不可。但是,如是若此,起码有几十年的时间她要为这个问题思谋应对之策,并且,还会牵扯出一系列的问题,朝堂乱,后宫乱,最后难保不出差池。想到这里,咎本就沉郁的心情,更添了一丝烦乱。东方琳琅瞥一眼坐在那里失神的咎,不再多言。“皇姊,既如此,就由你来帮咎选吧。我让小路子把名折送过来,皇姊瞧着合适的,差他交与王丞相便是了。”
咎无奈之下出此言。东方琳琅很是惊异,“我选?难道咎儿就不曾有个心仪的女子么?怎么还要皇姊帮你选妃的?”
“心仪?哼!”
咎的目光突然沉暗,“只怕心仪变作心煞!!朕去南书房了,选妃的事情皇姊与那王丞相斟酌了来,不要让他再来扰朕!”
咎略带气忿的说完,如来时一般,又匆匆而去了。在王其勋不遗余力的奔忙下,京中四名朝臣家颇有艳名的女儿被选入宫中,立为妃嫔。分别为旻离宫颖妃、苇棠宫宛妃、湛露宫蔺妃和蕖伊宫宋妃。几个妃子先后入宫的时候,宫里按照惯例大摆宫宴,虽不能如大婚一般隆重,毕竟是咎初涉人事,自然要正式些。百官皆入宫庆贺,几位皇妃的本家更是看得无比郑重。正逢东方平驾崩的年丧刚过,禁锢了整整一年的百姓正好借此放松一下心怀,整个帝都为此张灯结彩,庙会、戏台,晚间燃烟花、挂明灯,说不尽的热闹非凡。偏偏这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不见了他们少年天子的影子。东方咎躲到了后宫苍鹙山半山的一个石洞里。这里是东桤皇宫夏日储冰之所,常年寒冻。咎仰躺在一块如床榻一般巨大的冰块之上,嘴里叼着那个泥哨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大红绣金的吉服铺在半透明的冰块上,格外鲜亮夺目。刚才的宴席上,明明极度的厌烦之下,还要强颜欢笑的滋味确实不好。酒入愁肠,为何总会看见不想看见的影子?闭上眼睛,迷糊中,那一身嫁衣的人分明化作楚天曦,如皎月般的容颜,秋水样的深眸,唇边的一缕带着清冷气息的笑意,萦绕心头三年,如何轻易淡去?转眼间,却是长剑劈面刺来,东方咎猛然自冰上坐起,这寒冻里,额上竟然有冷汗落下。匆忙自冰床上翻身而下,疾步跑出洞来。咎立在苍鹙山半山之上,微喘着气,喉间是干涸的疼痛。俯视整个灯火通明,来往人潮不绝的皇宫。那繁华景色刺疼了眼,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至尊之位,现在竟是如此讽刺,这满目的喧闹里,寻不到一个想要的人,万民俯首下,却是无人处的不尽孤独。抬头望向天际,月色映入咎的眼眸,寂然无声而对。而同一挂玉轮之下,千里之外的楚宫,天曦自楚皇宫里出来,站在阶前等着灵儿捧上的夜衣。明亮月色拉长的身影,让她无意识的也仰起了头。不该想起那个人的。可是,不该想起便可以不想起么?若真是如此容易,却为何,七公主的脸上,已经许久没有了笑容。时间淡去了凛冽的锋芒,也许,一样会淡去相思。未来会有多少次在月下仰望,会有多少次记起不该记起的人,多少次被扰乱该有的平静,不可知。夜凉依旧如水,风掠过天曦的裙角,吹不散浓浓的愁思。东方琳琅正在宫宴上与百官们共贺,突然一个宫女急匆匆跑来,附在她耳边匆匆说了几句。琳琅脸色一僵,随即,便寻了一个借口出来,匆匆往未明宫而来。咎吃沉了酒,已经在外面吐了几次,留守屋子的宫女们早已收拾妥当,服侍她漱口净面过,含了丁香薄片清口。现在靠在琳琅卧房的贵妃椅上,喉间时时溢出沉涩的叹息。琳琅进房来,看见她如此形状,一时竟是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掀开香炉的盖子,焚了一把百合香进去。琳琅吩咐宫女送了一条浸了水的毛巾进来,便把所有人都支出去了。过去坐在咎的身边,细细擦拭她涨红的面颊。墨画一般细直的长眉却紧紧蹙起,睫毛轻轻抖动,在眼底投下一片轻淡的阴影,让人忍不住替她心揪。琳琅突然停了动作,凝神间,伸出细长的手指,半试探着轻轻触上了咎润泽微启的薄唇。咎抿了一下唇角,却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避开的动作,琳琅的指尖停一下,沿着她的唇沿走过,慢慢的顺着鬓侧向上,整个掌心便贴在了咎的脸颊上。仿佛贪恋这肌肤相触地感觉,咎往琳琅的手里偏了偏头,似乎在索取更多的温柔。琳琅失神的望着她,屏住呼吸,慢慢的凑近了咎的面容。双唇相触的瞬间,温热的气息轻拂,东方咎感觉到唇间贴来的柔软,忍不住的轻抖,睁开眼,却是琳琅细腻白净的脸颊和小巧柔嫩的耳廓。看不到她的眼睛,不知这温柔源何而来。咎僵直着身体,不动不语。琳琅觉出了咎的紧张,却不见她闪避的动作。另一只手便也抬上来,径直环过咎的脖颈,整个身体倾向咎的怀里,脸上泛起红潮,吻也变得热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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