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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返航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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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成三十一年四月五日,在宋州修整一新的远航船队终于返航,到达樊州望川港,再由6路北上返京。

元琦替景成帝接待了返程的江桓和宋慕白。二人依例行礼,并无差池,可元琦却看出了二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江桓看上去吃了不少苦头,风吹日晒之下,肤色晒成了小麦色,脸和手也粗糙了不少,头更是枯黄,但整个人透着一股意气风,精神极佳。

反观宋慕白,也是远行归来的风尘仆仆,但仍是武将姿态,行止之间更是带上了杀伐之气,想来路上不平静,见了不少血。

奇怪的是,朝夕相处了四年的两人,论理应当很有默契,可是宋慕白看向江桓的神色,透出一股厌恶。

江桓做事狂放,得罪了不少人,她自己却不甚在意。难道这几年,两人生出了龃龉?

打走了随侍的官员,三人分别坐定。

“这几年一路辛苦了,不必拘礼。金洲情况如何?”

江桓顿时双眼放光:“殿下,金洲的确名不虚传,遍地都是金银。此行折损近一半,带回了千万两白银,还有沿途的作物、香料不计其数,臣稍后把账册呈递给殿下过目。”

有了上次远航的经验,元琦早知道这次的收获不会太差,千万两白银,还有无数作物香料,如此丰厚,是元琦没有想到的。

江桓每说一句,宋慕白的脸色便沉上一分。

“敬素是怎么了,可是路途辛苦,身体不适?”

宋慕白忍了许久,终是忍无可忍:“殿下可知,这千万两白银,和这无数的财富里,有多少人的血泪?”

元琦眉头一凝:“这是何意?”

宋慕白怒视江桓:“江大人用一船破铜烂铁,就将金洲当地人的金银搜刮得一干二净。然后仗着精兵利箭,放纵手下强占良田,逼当地人为奴为婢,稍有反抗的人便被屠杀。剩下的人丢到金矿银矿里做苦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连大周最下等的徭役都不如。”

江桓冷笑:“宋将军不考科举却从了军,真是可惜了。宋将军恐怕忘了吧,你才是船队的主将,手下人都背弃了你听江某的命令,宋将军想过为什么吗?她们赌上性命去金洲,不是去听你讲仁义道德的,她们要的是金银是财富。何况,宋将军说的破铜烂铁,不过是大周百姓看不上的东西罢了。金洲蛮荒之地,宋将军看不上的东西,她们可是喜欢的很呢。至于我逼迫她们挖金矿银矿,宋将军,你不至于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你还要讲什么仁义吧。”

宋慕白也不甘示弱:“大周律令,株连九族的都是大罪,要经过刑部和御史台共同定罪,而不是江大人一句话,一个家族五服之内鸡犬不留。连陛下都不会随意定人生死,怎么,到了金洲,法外之地,由着江大人做土皇帝了?”

这是在直说江桓僭越。哪怕土地再远,也没有皇帝愿意看见手下的人权势过盛。

江桓丝毫不惧:“江某真的羡慕宋将军一介武将,还带着初入俗世一般的天真。殿下,金洲的当地人以部落群居,大周想要金洲的金银,绕不开这些当地人去。何况金矿银矿的开采,也不可能从大周运送百姓过去,还是得依靠当地人。大周远渡重洋的府兵并不多,若真是起了冲突,我们并不能占得上风,甚至可能大周的府兵、船只、货品,全部折损当场。即便朝廷再派人去,当地人有了戒备,比起现在要困难得多。倒不如一开始便以雷霆之力镇压,让她们不敢起反抗的心思,再许以好处,将来便容易的多。这个道理,宋将军不会不懂。”

“雷霆之力镇压,斩便是,至于需要诸多酷刑?殿下,”

宋慕白转而向元琦,“臣出海前虽未真正上过战场,出海后和异族之间的冲突也有伤亡,但臣真的无法接受江大人对金洲当地反叛人施加的酷刑。”

宋慕白武将出身,说这些话的时候,隐隐虎目含泪。元琦见过刑部和掖庭司的酷刑,此时也难以想象江桓到底做了什么,令宋慕白几年后仍旧泪盈于睫。

江桓似乎看出了元琦的疑惑:“臣的手段是有些过激,但受刑的都是当地的领、巫医、祭司一类的人,她们是当地人联结在一起的关键,如同村落里的村长、赤脚大夫、教书先生一样。这些人不死,不死得令人害怕,当地人又怎么会接受大周的东西,愿意说官话,识中原的字,读圣贤书,按方子抓药治病?只有她们从心底里认可了我们,才能长长久久地立足。不论如何,宋将军得承认,后来不论是交易、做工、读书,都容易了太多。”

她说的道理,宋慕白自然是明白的。可明白归明白,宋慕白受母亲的教导,为人正直磊落,酷刑折磨这样的事情做不来,更不认同。

江桓以外室女的身份入主江家,其间也少不了见不得人的手段,这些事情她做起来,更加得心应手。

投入了元琦麾下后,江桓对自己的定位很准确。曲亦瑶的路她复制不了,她也不想等,那就做元琦手中的一把刀,替她做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情。既然元琦想把金洲收入大周版图,她就极尽手段,铲除碍事的人。

这是二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元琦怒斥:“大周历来以礼义孝悌治国,船队即便出海,也是大周子民。敬素说的没错,金洲不是法外之地,你太放肆了。”

江桓离座跪下:“是臣僭越了,还请殿下责罚。”

元琦将手边的白瓷杯砸在她的脚边,飞溅起的碎瓷片划过江桓的眉骨,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你才刚刚入仕,便如此大胆,把朝廷把陛下当做什么了?你且去交办船队事宜,本王这里也容不下你了。”

江桓“咚咚”

叩,一点没有收着力气。不过片刻,额间便一片血红。

元琦丝毫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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