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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长善寻找过别的合租房源,一一看房比较后,还是目前所住的房子性价比最高。
她囊中羞涩,别无选择,只能把每一个夜晚切割给另外两个室友,她自己则买了一副强力耳塞,每天睡觉之前戴上,早睡早起,专享第二天清晨的宁静。
某个周六的清晨,季长善在浴室淌水的响动中惊醒。她早上睡眠更浅,稍大一些的动静就足以穿透耳塞,让她睡眼半睁。
季长善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六点零二分。她那时习惯早起,即便不被室友扰清梦,也会在六点左右自然醒来。她的两位室友日夜颠倒,周末更应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她静静听着浴室里传来水声,分明已经睡够了,可依旧心气不顺。
季长善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升职加薪,搬进了西瓦台的公寓。在这里,除却一些情侣或者夫妻总在夜里吵架,多数时间都终日宁静。季长善可以随意更改作息,再也没有人能打扰她的生活。
一天早上,万物寂静,季长善醒来望了会儿天花板,莫名其妙回忆起那些合租的日子。
夜猫子室友洗澡时的水声,仿佛就在耳畔回响。她眨了下眼睛,忽而意识到自己那天早上厌恶的是,室友夺走了属于她一个人的清晨。
季长善一点都不喜欢分享,无论饮食,还是清晨,都不喜欢旁人侵占原本属于她的那一份。
彭朗在和季长善的相处过程中,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以前没见过这么护食的成年人,觉得季长善就像小孩儿一样,很有意思。彭朗忍不住要逗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最终把她惹恼了。
季长善拒绝跟彭朗同吃一锅方便面,把小锅推到彭朗面前,叫他全都吃了。她说话的时候,眉头微皱,乍一看眼神平静,再仔细瞧瞧,就知道其中暗流汹涌。
彭朗看她真生气了,拎椅子坐到她旁边,刚握住她的手就被甩开。他好声好气承认错误,去厨房给季长善重煮了一锅方便面。放鸡蛋,特意放了两只,煮熟了挑到方便面顶上,让她一眼就能看见他的诚心。
季长善原本不吃彭朗煮的面,余光扫见他摸起筷子夹面条往她嘴边送,嫌彭朗肉麻,立刻拿筷子自己吃。
她呼噜噜吸溜面条,彭朗问她是不是消气了,季长善低头吃面,不说话,但也不排斥彭朗来牵她的左手。
第二天傍晚,彭朗开车接她下班,到西瓦台公寓楼门口,下车打开后备箱,里面装了三箱方便面,口味不一,都是季长善平常习惯吃的。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彭朗有毛病。他被骂了也不生气,弯腰从后备箱里抱出三箱面,箱子摞得太高,季长善都看不见彭朗的脸。
他在箱子后面慢声说,后备箱里还有一小箱跑山鸡鸡蛋,今天早上他请人去郊外农家买的,没敢多买,怕她吃不了又觉得坏了浪费。
季长善拎出那箱鸡蛋,对着高高的方便面箱子说:“这些也太多了。”
“你也可以请我去你家里吃鸡蛋。两个人分着吃,就不太多。”
季长善什么也没答应,不过等下次彭朗再来家里抢吃的,她的容忍度从允许他吃两口提高到八口,可谓质的飞跃。
彭朗以前不曾思考季长善是否爱他,爱不爱并不重要,最好是不爱的,这样彼此都没有负担。后来和她分开一段时间,彭朗在夜里开专车,开到凌晨一两点钟回到西瓦台,停在公寓楼门口,向上望一望季长善卧室的窗。
夜深人静,没有夫妻吵架,他拉下车窗点燃一支烟,吸烟时神经放松,那些和季长善在一起的日子失去理智的阻拦,不受控制地闯进脑海。
她那么一个护食的人,最后竟然无论他吃多少口东西,都不怎么生气。她只会轻轻瞪他一眼,出一些低威胁性的警告,他听不听都行。
彭朗熄灭烟头,无法任由自己透过现象看本质。他回到另一处住所,尽量避免再去西瓦台,直到那条雾蓝色的围巾猛然触他的丧失感,彭朗才敢从头到尾捋顺一遍他们之间的感情。
季长善爱或者不爱他,都藏在每一瞬间的细节里。彭朗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包括季长善愿意分吃的给他,愿意分一半床铺给他,允许他打扰每一个夜晚和清晨,甚至割让时间,为他准备一碗西红柿牛肉面;百忙之中,接起一个又一个越洋电话,就为了听听他今天都干嘛了,再观察一下他有没有瘦。
彭朗深感自己的心在战栗,他彻夜难眠,想了百十种办法,还是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弥补伤害。
他拖那些在巴黎买的物件回国时,其实毫无底气。伤痕既然已经造成,能不能愈合是个问题,愈合后也难免留疤。他怕季长善盯着伤口或疤痕因噎废食,就像过去这么多年的他自己一样。
但她比他勇敢那么多,彭朗想还是要试一试。
他同季长善表过白以后,反复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不理不睬。今天晚上,彭朗小心翼翼,先试探季长善是否反感身体接触,答案是反感的。他于是坐在餐桌前,询问她能不能分几个饺子给他吃,她拒绝得很干脆。
彭朗那天被季长善咬了一口,左耳垂上留下一块月亮形的疤痕,就算有疤痕,他现在也不害怕让季长善多咬几口,只要她能给他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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