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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实不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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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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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条再次落下,新伤垒着各种旧伤,岑罪果单薄的背脊上荆痕纵横,皮肉狰狞的翻起,让人不忍直视。如此反复折磨了人了五次,那荆条落了几十下,任凭那老阉人如何恐吓盘问,岑罪果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连一个气音都没有发出。

翁公公面上挂不住,意欲再次动手,岑罪果突然疾咳起来,整个身子都猛烈的痉挛战栗,架着他的两个小太监竟一时失了手,让他的身子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岑罪果喘咳得蜷成了小小一团,唇边有一簇簇血水流出来。

翁公公心中一惊,卡着人下颚迫他张口,查看了一番他的舌头才松了口气,不是咬断了舌头,是因为太痛了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便不以为意地将他抛在原地,说:“太后娘娘,只要您发话,生死不论,奴才一定打到他开口招认为止。”

宁太后见岑罪果蜷在地上双眸都已经涣散,一副油尽灯枯之兆,思忖了片刻,口气有些可惜:“今儿就到这儿吧,人毕竟是承恩侯府的,由我这个做姑母的越俎代庖已是不妥,若将人直接打死了,恐抹了瓒儿的面子。”

,她停顿了片刻,又道:“就是直接死在我毓秀宫里,也是晦气。”

翁公公先是连呼太后娘娘慈悲为怀,菩萨心肠,又听出她话中的弦外之音,连忙将话头接过:“这小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皇后娘娘作为天下妇人的典范,亲自教化这王侯家的妻妾是他们的造化,侯爷定能体会娘娘的苦心。”

,他如死鱼般浑浊的眼珠一转,“不如就罚这贱奴去万佛寒窟跪经,无边佛法定能助他伐经洗髓,脱胎换骨。”

“这样也好。虽说他这一身污秽恐要玷污了佛门清净之地,但我佛慈悲,广渡众生,兴许能将这劣根磨去一二,于他也算是一番大造化。”

,宁太后说的字字句句无一不慈悲,却是佛口蛇心。

那万佛寒窟是大盛皇宫深处的一处天然石窟,背阳靠阴,终年不见天日,就算外头已是炎夏,这寒窟中也是冻霜覆盖,终年不化。寒窟的石壁上不知是哪个朝代的能工巧匠留下来的大大小小的佛像,已逾万座。但因终年酷寒非常,这宫中前去参拜的人并不多,就连更换供品的内侍都是寒衣肨袄加身才敢进去待上片刻。

宁太后这赫然是想要这小奴的命,翁公公在大内沉浮多年,揣度上意的功夫已是炉火纯青。他命人将岑罪果身上的夹袄都除了去,但毕竟是佛祖面前,还是留给他一件亵衣蔽体。

“你且在此好好跪着吧,等会咱家再来看你。”

,他咧开嘴,无比恶毒地笑了,“等你死了,咱家自会为你收尸。”

临走时又朝着那石壁上的佛像拜了拜,口中念叨:“佛祖啊佛祖,这可是太后娘娘要这人的命,老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您要怪就怪她吧!”

,只待了片刻,翁公公便直呼冷得受不了,带着手下一众太监鱼贯而出。

在这被日光所弃之地,石窟四方空旷高阔,似是湮灭了万物之音,只剩下砭骨入髓的极寒,石壁上的众佛像端坐高台,双目半敛,无悲无喜地睥睨人间,只受供奉,不渡苦厄。

此刻的岑罪果已经是气息奄奄,他无力地垂着眼,当他一次次地咬破舌尖想保持清醒却再也无济于事之时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他不再求饶,不再辩解。

他在这世上短短十七载,尝遍伤痛,历经困苦,一生都在颠沛流离之中度过,他想起了那个在护城河边放走的浮屠宝塔灯,那个没有写上去的愿望,终究是不能实现了。

他真的就如蚍蜉一般,马上就要死去,没有人会记得他这个卑微的奴隶。自他出生之时就不被生父承认,嬢嬢在他六岁那年的除夕夜,给他包了一顿饺子之后不知所踪,他坐在家中的门槛上等了三天三夜,都没有等到嬢嬢回来,饿得实在遭不住,从一窝田鼠洞里刨了个干巴巴的馍馍吃了,就这么像个小乞儿一般活了下来。后来村子中的人终究是容不下他,烧了他家的屋子,要将他赶到山上去,他坐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中不肯走,那是他的家啊,没有了家,等嬢嬢回来要去哪里找他呢,虽然他也隐隐的知道,嬢嬢永远都不会回来了。倔强的后果就是被人打断了腿,扔到了山上自生自灭,人们盼着他这个邪祟被野兽叼了去,一了百了。没想到命大的他拖着残腿,爬到一处山洞,那山洞旁有个歪脖子果树,他靠着掉下来的果子活了下来,养好了腿伤,又一瘸一拐地回到了村里,人们不知他如何存活至今,只觉得他更加邪门,所有人都视他如瘟神。他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和他说话,偶有头一天还和他亲近的小孩儿,第二日便拿石头丢他。只有族里那个满脸刺青的巫医,他是个脾气古怪但地位很高的老头,曾经捡回了烧糊涂了昏倒在河边险些被河水冲走的他,也会在他受伤之时丢给他几把药草。

最难忘的还是十岁那年遇到的那个霁风朗月般少年,少年人一袭银色甲胄,绯色素面蜀锦军衣衬得身材颀长,皮靴配银蹬,手持一口长剑,腰别一柄匕首,马尾高高地竖起,一双凤眼微挑,眸光流转间流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桀骜,笑起来却如东升的旭日一般璀璨夺目……后来他翻越层峦迭嶂,蹚过翠霭晴岚,来到了他的小阿哥身边,恍然若梦成为了他的妻子。可最终……他最终还是披了这一身霜寒,即将死于这幽冥之境,梦……终究是醒了。

他的眼前渐渐昏聩,思绪慢慢纷乱,像梦魇一般,再也分辨不出现实与梦境。如此也好,我死在这里也好过于弄脏了小阿哥的府邸,岑罪果的心火将灭,心头竟浮现出如释重负地庆幸,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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